“既然她没有多大本事，师父为什么要拼命的训练弟子，师父身体好的时候，杀她不是易如反掌吗？”我疑惑道。
老头苦笑了下，“光她本人是很容易，可是有青雷堂主在，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她可嫁了一个了不得的夫君。”说道这里，老头停了一下，脸上满是苦涩。嘲讽？嫉妒？似乎兼有。他告诫我不要轻易流露表情，自己却在这个时候完全的展现自己的表情。也许是知道自己人之将死，所以才不会顾及那么多吧。“细月，你可知青雷？”
“大概是个杀手组织吧。”我猜测。不然老头也不会花费那么多精力来把我培训成杀手。
老头气息越来越弱，他喘了口气，这次并没有之前那样说话顺畅。
这个老人，此时已如同残烛。
“不错，但它又与一般的杀手组织不同，”说到这里，老头停了一下，他浑浊的双眼忽然看着我，诡异地笑道，“它的杀手里，有些是祸害人间的妖魅。”
妖魅？我顿时吃了一惊。
“师父，那么那位青雷堂主是人还是妖？”我问道。
老头冷笑了一下，不过，喘了喘气才能继续说话，“他和你一样，都是半妖。还……还有，他生来，也是被双亲抛弃的。”
我闻言，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我冷笑道：“那他一定憎恨这个让他来到世上的人间了。”
“不错。他憎恨这个人间，也憎恨自己，他……他是一个不爱自己，也不爱别人的人。这样……的人最可怕，因为，他无所顾忌。所……所以，细月，能不正面与他冲突，就不要与他冲突。你的目……目标只有一个，杀死那女人。”老人费力的说道。
一个连老头也会顾忌的人，想着自己将要与他为敌，心里难免有些惧怕。但，我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那女人。虽然惧怕，又不得不面对。
有人说，老头死了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杀不杀都可以。他忘了老头不是善辈，老头把他有一个弟子的存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告诉给那叫韦萝的女人，那韦萝已经知道有人要杀死她。所以，现在的局面是，我不杀了她，她就会杀了我。所以，我只能杀了她。
想到什么，他喘了喘气，说道，“在杀死她之前，把这个给她。”
我看了一眼老头所指的方向，“师父常用的那把剑么？”
老头摇摇头，很努力的又指了指，我才看清，是剑穗。我点头，表示我知道了。老头见状才放心的放下手。
“细月。”老头叫了声我的名字，我答应着看着他，然而此时他的神情又恢复成某种威严。“杀了那女人后，你就自由了。你不再是我弟子。你想成为什么，随你喜好。”
老头的话让我有些吃惊。
老头死后，我安葬了他，并在他的坟前守了三天。三天后，我知道又要一个人启程了。
现在的我比七岁的我强大了许多，走在荒野的小路上，我不再担心饥饿和寒冷这两个大魔王。
临走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我呆了六年的这个小破屋。它现在已经是两间房了。老头在八岁的时候就专门为我修了个小草屋。当时他说是锻炼我反刺杀能力，现在看来，也许不止他说的那样。
我打量着那一大一小的草屋，就像一个小孩依偎着一个大人。莫名的，我心里流动着一丝温暖。
如果不是老头临死之前一再要求，我心里是不愿烧掉这两间草屋。
不过没关系，杀了那个叫韦萝的女人后，我就可以还掉所欠的那个老头的人情。还掉他的救命之恩后，我就可以放心的去寻找我妹妹。找到妹妹，我的人生就不会再孤单了。
妹妹，六年后的我成了杀手的徒弟，你呢，你又经历了什么？
老头没有告诉我这个住了六年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只告诉我那个叫青雷的组织在摩天岭。我懒得计较他告诉了我终点，不告诉我起点的企图。我凭借记忆中与妹妹走失的路，回到我们曾经受过羞辱的村庄，我才知道我现在启程的地方叫罗山溪。
“请问，从罗山溪到摩天岭怎么走？”我问一个从我身边走过的大人。此时的我已经不像当初那个惧怕与大人说话的小孩了。他要是敢像当年对待我和妹妹那样对待我，我一定会用十种不同的方式报复他。
“摩天岭是什么鬼地方？没听说过，不知道。”那个大人瞥了我一眼，不耐烦的走开。
果然看不起我这个衣着简陋的小孩啊。我嘴角扬了扬。不过忽然我又懒得动手了。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在想，如果我现在拿出银子来，那不耐烦的家伙会不会立马回头堆着笑脸对我说话的？因为这种画面我在小时候看多了。
我微笑的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不过，我拿出来的不是钱，而是一把藏在衣袖里的锋利匕首。在我看来，死亡的威胁一样等同金钱的力量。
那人不耐烦的皱眉，想问我干什么，但看到我抵在他腰间的匕首后，他那一张脸突然在我面前换成了可怜兮兮的。“大，大侠，您这是？”
此时是阳光明媚的春天，五颜六色的野花在小路上铺散开来。浅浅的香气随着春风一阵阵的传播开去。
我绽放了一个如百花灿烂的笑容，“我这是在问路啊。”
那人一阵惊慌说道，“大，大侠，小的刚才有冒犯大侠之处，还请大侠宽宏大量。”
我微笑道：“什么小的大的，我年纪那么小，应该是小的才对啊？”
“不不不，”那人额头开始冒冷汗，“小的贱命怎敢和高贵的您相比，所以小的才是小的。”
这乡村男子妄自菲薄的口气，让我想起了我和妹妹辛酸的过往。什么小的，大的。我冷笑了一下，不过是有能力和没能力，有权势或者没权势罢了。
我庆幸此刻我不是站在当年那么没用的那一方。
“懒得和你废话。把去摩天岭的路怎么走，告诉我吧。”我淡淡地说道。
“摩天岭小的确实不知道啊，想来那一定是个很远的地方。不然小的怎么一次也没听说过呢？大侠您要是问那峨眉山，小的倒是知道。”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看来老头给了我个不容易的差遣啊，从各种意义上说都是。
我忽然想到，老头说过，不是我杀了那叫韦萝的女子，就是她派人来杀我。那叫摩天岭的地方要真是那么遥远，我何不坐在家门口等着她来杀我？这样省时又省力。顺便，我还可以在这个时间好好找找妹妹。
想到这里，我忽然对那摩天岭的目的地没兴趣了。
我又绽开微笑，道：“叔叔，你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不过看您现在也是三十几的岁数，想必应该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六年前，两个小叫花在这个村子里乞讨的事情，你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男子刚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见我一说，又谨慎起来，“小，小叫花？我们这个村子通往罗山溪的县城，确实会有许多叫花子过来。不，不过，您要说六年前的事，那么多小叫花，谁又记得住大侠您说的谁呢？”
乡间小路不时有做活的农家走过，我们在这路边交谈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我们。
“刘三，我去你家没找着，原来你在这里啊？这小孩是谁？你家亲戚么？”说话的人生了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手里拿根烟管正吸着旱烟。
我走到那叫刘三的侧边，不让那吸旱烟的男子看到我的匕首。我微笑着对刘三使眼色，看他怎么回答。
我本以为刘三会装出笑脸看着来人。谁知，那汉子过来时，他居然把头缩回了颈里，一副特别窝囊的模样。
“呃……嗯，嗯。”刘三畏畏缩缩的说道。
那汉子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对我特别感兴趣。一口烟从黄牙里吐了出来，然后对我上瞧瞧下瞧瞧。“哟，这小娃娃是个美人胚子！不如拿她给我家老爷，抵你欠的十两银子吧。”
“啊？”表情窝囊的刘三，突然直直率率的发出疑问。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那汉子，又尴尬的看了我一眼。“这，这，恐怕不行吧。”
汉子本来微笑着说话的，此时忽然翻了脸，“那就把你妻小拿来抵账吧。你知道，今天已经是老爷给你的最后期限了。”
“真没用啊。”我嘲讽地看着刘三，“一个大男人，居然连自己的妻小都保护不了。”
汉子见我说话，脸又像翻书一样翻了回来，“女娃娃，你可别这样说他，他是为了给他那老母亲治病，才给我们家老爷借钱的。不过再怎么有理由，这借钱总是要还的。你看，你既然那么同情他，不如替他还债好了。”
我那魔鬼师父在培训我的时候，就告诉我杀手法则重要的一条——不可多管闲事。因为多管闲事容易耽误任务的完成。
所以，那一口黄牙的男子叫我替刘三还债的时候，我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表情看着他，“钱又不是我欠的，我干嘛要替他还？”不等那汉子发愣，我侧头看着刘三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不问你什么了。你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吧，我要去忙我的了。”
匕首离开刘三时，刘三明显松了口气，但转头看到吸旱烟的汉子时，神情又蔫了回去。
人各有命，接下来的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我转身往乡间小路的一头走去。我想去找那个小孩女，六年前，那个告诉我妹妹被人拐走的女孩。
六年过去，她也该和我这般大了吧。
脚步往前踏了两步，我感觉身后有只手向我袭来。我本能快于我的意识，下一秒我回神时，只看见一只粗大的手被我反手拧了个骨折。
“哎哟，痛死我了。”那一口黄牙的汉子在我面前哀嚎着。
我放开他的手，冷笑道，“这位叔叔还有何指教？”
“看，看不出你这小美人会武功？”汉子惊恐的看着我。
“让叔叔见笑了，我这个小屁孩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我微笑道。
汉子见我这一说，脸一抽搐，“你，你这小女娃什么来历？”
“怎么，想让你们老爷来收拾我啊？”我微笑着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烟杆，拇指稍用力，给他折成了两截，“尽管让他来。”
汉子见我这一手，吓得立马屁滚尿流的跑了，多的话也不敢说。
汉子跑了，刘三却没有跑，而是呆呆在一旁看着我，“这位叔叔留下来还有什么事？”我问道。
刘三脸抽搐了一下，想走，却又强忍着留了下来。
他这个举动让我有些好奇，我停下来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