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县知县上官邱瑾有一独女,名唤璎珞。长得虽称不上绝色艳丽,可也是清秀可人。再加上其能歌善舞、知书识礼,故其父对她爱如瑰宝。
可喜的是,这上官璎珞不知与哪位巧手绣娘学得女工,她的绣品每一幅都栩栩如生,让人惊叹。坊间更有传闻,上官璎珞绣的花卉,能够吸引蝴蝶。
美名在外,自然不乏倾慕者上门前来求亲,可这些求亲者无一例外都被上官璎珞一一回绝了。曾有凤阳首富之子高磐不死心,向上官邱瑾询问:“上官大人,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如此推却求亲者,莫非是大人嫌我等家境配不上而从中阻拦?”
上官邱瑾捋了捋自己那一撮山羊胡子,微眯着眼笑说:“高公子莫要误会老夫,公子家乃是凤阳首富,要说高攀,那是老夫高攀了才是。”
高磐不理解的问:“那你倒是说说看,小姐将所有求亲者都拒绝了,那是何意?我等也不曾听闻小姐有意中人,难不成小姐是想去当姑子?”
上官邱瑾哈哈大笑道:“这个老夫就不清楚了!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就惯着她,现如今她的婚姻大事老夫就更不愿去左右她的想法。好了,高公子时候不早,老夫就不留你了!”
这高磐自然听出话中逐客之意,一甩袖愤然离去。
中秋佳节之后的一天,上官邱瑾正在县衙后堂书房办公,师爷张碧突然跑进来说:“老爷,快与我去前厅,有圣旨到!”
上官邱瑾赶紧穿好官服,随张碧前往县衙大厅接旨。
来到大厅,上官邱瑾跪下接旨,只听那黄门内监尖细这嗓子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平承久,诸道昌平。国荫天道之眷,承日月之隆,粟积绢垒,以为晟盛。夫本朝素赖道统,以应乾坤,天命阴阳,不可或违。朕逢华岁,而又承慈宁之训,奉崇孝之节,遂以立年诏天下诸府州县,广选秀女,以实六宫。凡女及笄之上,花信之下,容姿端秀,莺音正仪,复耽擅六艺之华者,皆侪甄进之列,着尔持朕谕,呈名验身。咨尔礼部,持朕懿旨,着于白露之日,礼选御妻,正隆阴阳,匡大魏之昊安,续宗庙之绵延。钦此。”
上官邱瑾躬身上前接旨。
入夜,上官璎珞所居住的竹园里,父女二人坐于廊下闲聊。
上官邱瑾呷了一口茶,缓声说道:“璎珞,如今这圣旨一下,咱们父女二人就再无退路可言了!”
上官璎珞拿着缎扇扇了两下,语气坚定的说:“女儿从没想过这么做了还会有退路,对女儿而言,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只要将来能还书瑶姐姐一家清白,舍了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现在女儿心中唯一无法释怀的,便是女儿如此行事,将来若是败了获罪,必将牵连父亲。”
上官邱瑾朗声一笑道:“若是为了这个,璎珞你大可不必放于心上。我们上官家守的就是信义二字,纵使我父女为此事双双殒命,那也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含冤于酒泉之下的凌大哥一家了!”
父女两人对视一笑,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的信念。
上官璎珞突然说道:“对了,现离上京选秀还有些时日,女儿想去一趟凤凰楼,还望父亲安排一下。”
上官邱瑾立马明白女儿的用意,说道:“你想求助于凤凰楼?”
上官璎珞点了点头道:“不错,虽然我已做好十足的准备,但若能得到凤凰楼的帮助,那我的胜算就又大了不少。”
“既如此,为父现在就去安排,明天陪你一同前去。”上官邱瑾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其女一把拉住。
上官璎珞道:“父亲,此次女儿想独自前往。”
上官邱瑾不解的问:“这是为何?你向来不需要丫鬟,凤凰楼又是个只要有银子谁都能去的地方,若不让为父陪着,为父不放心啊!”
上官璎珞回答:“父亲,女儿可不是那种养在闺阁当中的娇弱小姐,您忘了女儿最大的本事是什么了?你就放心吧,况且县衙里还有那么多事务等着您处理!”
上官邱瑾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向来主意大,当初也就书瑶能镇得住你,为父是没有办法了!你早点睡吧,我去叫人给你准备行装马匹。”
上官璎珞送走父亲回到屋内,半靠在床头,从贴身处摸出一块悬于脖颈上的玉兰挂坠,看的出神。良久,才从她的嘴里幽幽传出一句话:“姐姐,你说我就像一株空谷幽兰,可这终究不能够了。现在的我,只能成为一株曼陀罗。”
***
凤凰楼位于凤阳县西侧的凤凰山上,它建派不过一年,可已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地方。原因有二,一是但凡知道凤凰楼的人都知道,只要你出得起银子或者有幸能被凤凰楼楼主看中,那么你想要做的事,凤凰楼绝对能帮你办到。二是江湖中盛传,凤凰楼楼主乃是一位正直妙龄的角色美人,若能娶到此女子,那你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然,凤凰楼楼主的美名虽是盛传,却几乎没人能描述出这位美人到底是何样貌。
上官璎珞着一身锦绣浮暗花宝蓝色劲装,做男子装扮,骑一匹白色宝马,只身前往位于凤凰山上的凤凰楼。来到山脚下,上官璎珞下马上山。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上山去的,都一脸兴奋;而下山来的,则有喜有忧。上官璎珞见此,内心不禁感慨:也不知等我下山时,又会是何种状态。
而同在上山的一些其他人,见人群中竟有如此一位玉面含春的美貌佳公子,心中都不免感慨:想必又是哪家公子哥听闻楼主美貌,前来求亲来了!
凤凰楼一共十八层,底下九层是专供远地来访者住宿所用,当然是收费的就是了。而上面九层则是按凤凰榜来排,每一层有一位榜中人专门来接待访客。当然,凤凰楼楼主自然是位于凤凰楼楼顶——第十八层。
凤凰榜,是按照凤凰楼中每一谋士的办事能力来排名的,每一年做一次更替,就如凤凰楼刚创建的时候的排名与现在就有所不同。每位来访者可根据自己的需求向凤凰榜中人投递名帖和所求之事的文书,以示求见。当然,并非每一位榜中人都会接贴。若是名帖被拒者,其名帖会被送至凤凰楼楼主那儿,有楼主来决定接还是不接,当然这时候就算是接了,楼主也会对此事收取一笔相当的费用。
上官璎珞走进凤凰楼,发现这里的一层与酒楼的装修布置无差,只是这里更为豪华些。
看到上官璎珞进来,便有一位着丝质翠绿色裙衫,大约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上来打招呼:“公子请随我来。”说着略等了等上官璎珞,然后在前面带路。
小丫头把上官璎珞带到一个雅间。这个雅间并不大,只在地上铺了一层藤席,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摆了一张四方小矮桌,矮桌两侧各放了一个圆蒲团,其他再无程设。透过落地窗可以很容易的欣赏窗外的景物。那是一片翠竹林,微风袭来,一杆杆翠竹随风摆动,发出沙沙之声。靠近落地窗的地方则种了一排五岳麒麟,透过窗子,时不时的能闻到一阵阵淡淡的兰花幽香。上官璎珞真是爱极了这番布置。
等上官璎珞入座,那绿衫小丫头便为她端上一杯香茗,细细品来,清香之余略带一丝苦涩。上官璎珞放下茶盅,从怀里抽出一份名帖交给小丫头,并对她说:“麻烦将此名帖直接交递给楼主,我所求只是在内里已简明提到,若楼主愿意相见,在下自会详细说明。”
绿衫小丫头接过名帖放于托盘纸上,语调轻柔的说道:“小姐请略坐坐,茗香去去就回!”说着作揖退出。
上官璎珞略略一怔,心想:莫非我的易容之术退步了?竟连一个小丫头都瞒不过,近来太放松自己了!
不多时,那个叫茗香的小丫头便回来了,将名帖归还给上官璎珞,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姐请随我前往凤凰楼十八层,我家楼主有请!”
上官璎珞没想到竟能如此顺利就见到楼主,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跟着茗香来到凤凰楼十八层。
一进屋子,上官璎珞愣住了,这里自己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布置也是第一次见到,但这种优雅不落俗套的装饰却让她立马想到了一个人——凌书瑶。但随即摇了摇头,书瑶姐姐都死了十年了,看来真是自己太过想念她了!
一旁的茗香轻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上官璎珞赶紧回神,环顾左右,发现楼主正在左侧隔间里书写着什么,赶紧上前作揖拜见:“在下上官璎珞拜见楼主!”
楼主听到声音,徐徐将头抬起,望向上官璎珞,正好与此刻抬起头来的上官璎珞四目相对。而后者这次是真的失声叫道:“书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