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和黎沛然的见面出奇的顺利。
渡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出神,旧金山没有国内南方漫天纷飞的柳絮,也没有熟悉的格调的气息。
“楚安?”身后有人叫道。
“……你不是知道我叫渡边洋子么?”她缓缓转过身去,身后的女人拎着价格不菲的香奈儿包,头发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是迷人的酒红色,她的身上散发着浓郁刺鼻的香水味。
“……渡边洋子,你怎么知道我在旧金山?”问得有些着急。
“因为艾伦在旧金山。”渡边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笑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黎沛然迟疑地坐下,没有说话。
“现在,风柳也在旧金山了……”渡边低声道,“你放心,当年我心眼没你多,现在还是没你多。我只是想让风柳有妈妈。”渡边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打什么算盘?”黎沛然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不要用这种恶毒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当年害我的是你,不要搞得我才是罪人一样。”渡边斜挑着嘴角,“还是说,你怕我报复你?”她把脸凑过去。
“渡边你别装了,从前你就是个婊子,现在又来装什么圣母!”黎沛然陡然站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需要如此口不择言。”
“渡边洋子你!”黎沛然声音陡然增大。
“你来到旧金山,因为还爱他对不对?”渡边突然问道。
“渡边,你无缘无故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无厘头的话?”
“对不对?”渡边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眸,突然笑出声,“我是有目的。你当初不就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吗?没错,我就是。所以我不想风柳没有妈妈没有家,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沛然看着她眼里点点星火,认真严肃,心中对她的厌恶竟有些许动摇。
“渡边洋子你很搞笑诶?”黎沛然显然不信,她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让风柳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不是你,爱怎么想随你。如果结婚了,你还可以获得美国签证,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害怕被遣送回国了。他的住址和电话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注意查收。那我走了。”渡边说道被遣送回国的时候,眼中的所有锋芒一下子黯淡下去,她立马起身。
黎沛然心中大惊,为什么她知道这么多关于自己的情况。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在旧金山,我的电话,以及我需要美国签证?”
“……我从来都没问过你当年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她冷笑,“对了,程一现在还好吗?”程一是渡边的高中同学,黎沛然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好得很,女朋友都不知道换了多少。”黎沛然哼声。
渡边听她字字重音的后半句话,哑然失笑,点点头转身离开。
程一啊程一,年少狂妄的喜爱总是浅薄的,或者说,那根本就是单纯额占有欲作祟。然而,艾伦和黎沛然,不也都是如此吗?她回想程一的一点一滴,听说他现在好着呢,心中难免怅然。
黎沛然看着她离开,狐疑地掏出手机,确实有一条留着电话号码和地址的短信。黎沛然不安地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趁着周末,当天下午黎沛然就去找艾伦了。艾伦正在家中想方设法找渡边,保安便来电说有个女的找他,他想都不想就放行了。直到女佣开了门让她进来后许久,他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爸爸,阿姨叫你。”风柳躲在艾伦身后,手里紧紧拽着他的裤脚。
“风柳?”黎沛然看着躲在艾伦身后的小男孩,有些失神,“……我不是阿姨,我是,我是你妈妈……”她伸手想去抱他,手却被拦下。
“黎沛然你走吧。”艾伦心中止不住的怒火。
“我看看我儿子有错吗?”黎沛然皱眉。
“黎沛然,以前的事情也该翻篇了吧。谢谢你为我生了孩子,”他顿了顿,双手叉在胸前,“即使是被你耍了手段骗了。”
“在风柳面前,你也要这么对我吗?”
“Vada,maybeyoushouldtakehimforawalk。”他没有理黎沛然,转身对被称为Vada的女佣说道,Vada微微点头,便牵了风柳的手开门离开。
“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风柳的妈妈?”
“我……”黎沛然不敢说话。
当年自己执意生下风柳,以为可以胁迫艾伦从此和自己在一起。为了事情更顺利,她甚至去打听那个不知为何与艾伦住在一起的楚安的家底。谁知一打听发现那个楚安是个孤儿,还是个非法偷渡的日本孤儿。她欣喜若狂,这种事情要是让艾伦父母知道了,一定会把她赶出去的。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发现艾伦一家根本不买账。不久后楚安消失了,她抱着侥幸心把孩子生下来,再次来到艾伦家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个楚安,她那时的模样至今想起来自己还是觉得可怕。那要把自己剥皮拆骨的眼神,歇斯底里的尖叫,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她知道大事不妙,硬着头皮把孩子莫名其妙地塞进她怀里。
“这是艾伦的孩子,风花雪月的风,无心插柳的柳,风柳。”她说完转身就跑了。恐惧一寸一寸地吞噬着她的心脏。她不知道那个楚安会不会直接掐死那个孩子,而自己就如同一个逃兵,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黎沛然你来做什么?”艾伦出奇的冷静。
“你没资格说我,”黎沛然眼中冒火,“一个巴掌拍不响,错的又不止是我!你才是懦夫,还躲到国外来!”
艾伦怔住,呆滞地看着她。
“你明知道她会被驱逐出境,她在你家寄人篱下并非想借你家人的力量留在中国。你却因为这个理由向她发泄你的愤怒,你只不过是为了减轻你自己背叛她的罪恶感罢了!”黎沛然最后吼出声来。
艾伦沉默的许久,“……即便如此,那也与你无关,你走吧。”浸润着苦涩的声音,艾伦垂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窗外明晃晃的阳光。
“和我结婚。”黎沛然打断他的话。
“……你疯了吗?”
“和我结婚,”黎沛然重复一遍,又补充道,“这是渡边洋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