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moebaMusic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本已冰凉的风更加冷冽。街道上过往的车少了许多,人们拉紧衬衣的拉链,快步行走。
“洋子你想吃东西吗?傍晚咱们什么都没吃。”楚迪问道。
“都可以,你肚子饿了我们就去吃。”渡边把脖子往衣服里缩,“你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陪我,这顿我请。”
楚迪罢手正想说话,电话便响了,千语打来的。
“楚迪,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和洋子刚从店里出来。”楚迪用手半掩住嘴,低声说。
“我做了意面,seemsdelicious。快点回来尝!”楚迪能想象到千语激动的模样,含糊应了声便挂了。
“千语那丫头做了意大利面,她说挺好吃的,要不你也去尝尝?你冷吗?”楚迪见她缩着脖子,皱起眉头。
“不冷,天黑了,我得先回公寓了。”渡边摇头,浅浅地笑着,礼貌而温和。
“公寓?不是Noevalley?”
“那是艾伦家,”渡边顿了顿,“我来旧金山只是为了让他们父子团圆,再处理一些事,应该很快就要回国的……”
楚迪很想问一问让他们父子团圆是什么意思,想想不太合适没问出口,改而说道:“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楚迪,不要让千语等太久。”渡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在路灯下闪闪发光,有些俏皮,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暧昧,“I‘lltakeataxi。”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挥挥手,在灯火通明的街道边上,依旧显得单薄。
楚迪有很多话想问却不敢开口,他怕自己和渡边建立的关系因为自己的多嘴而破裂。
他想起初次相见时,渡边美得不可方物,礼貌而疏远的样子。渡边身形瘦削,浑身泛着病态的苍白,这让初次见面的他有些紧张。
那次深夜去Noevalley让他有些不安。他看着自己顶头上司那些无理的举动,以及渡边那副习以为常,依旧礼貌疏远的模样。他想知道,渡边和老总到底什么关系?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想笑。
那一夜他心情郁塞没有睡好,脑子里晃来晃去的全是渡边笑起来的模样。她笑得很奇怪,明明那么温和,却拒人千里之外。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就再次遇见了。金门大桥上,云雾缭绕中她举着单反给那个老总的儿子拍照。有了千语在身旁,他不由勇气大增,就邀了请她一起去玩。谁知Alan又是倒插一脚。那天送渡边回去后他偷偷在拐角处回瞥了一眼,他看见Alan蹲下身温柔地对他儿子说了几句,他立马跑走了。然后他就目光冰冷地站起来。
还真是一样的人呢,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千语那天还讪讪地问他:“楚迪,你是不是对洋子有不一样的感觉啊?”
这次好不容易又把她约出来,谁知她一会儿接着一会儿地出神。那病态的白色更加明显了,人也分明地更瘦了些。无论他问什么都不愿回答,那股疏远的劲儿让他想揍人。直到带她去了AmoebaMusic她才稍稍好些,谁知这才出了门,又反弹回去了。
千语猜测的没错,自己就是对渡边有不一样的感觉。而那些横亘在自己和渡边之间深深的距离感让他有些疲乏。他怀着善意想了解渡边,对方却每次都要用疏远的礼貌来拒绝自己。
“我度过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马克吐温曾经这么说过。楚迪想,有才华的人就是不一样,总能一针见血字字珠玑。呆了呆复又扯着嘴角笑话自己,竟然也可以这么感性。
渡边走在街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路灯拉长变淡再消失,揣摩着楚迪对自己的态度,轻笑起来。
转念想起给风柳布置的新房间,以及从艾伦给的保姆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保姆,不知道风柳晚上会不会乖乖睡觉。本想打个电话给艾伦问一问,但是害怕艾伦会强行生拉硬拽,或者拐骗自己回去他家,又放下手机。
琢磨了半路,她还是在路边的电话亭里给艾伦打了个电话。艾伦果然在电话中威逼利诱,渡边听他语气知道风柳应该还是很适应,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这么多年时间,能有多少喜欢,也都过去了。自己从来就不欠艾伦的,至于艾伦欠自己的,不要他还也罢,如今他若是能放过自己就可以了。风柳也可以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妈妈,然后说不定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她一点也不希望风柳感同身受没有母亲的感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她伸手使劲抹了抹眼睛,把手机开机,一条短信跳出来,是艾伦发的:“楚安你别自以为是的给我犯贱。”她笑了起来,把短信删掉,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黎沛然,是我,楚安。”
“你……”黎沛然拿着电话的手僵住,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没有国内闷热的天气和突降的倾盆大雨,旧金山的夏天不温不火地耗着,渡边和黎沛然却都感到有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