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蒋干乘着一只小船过了江,大模大样地来到周瑜的营寨前,对守寨的士兵说:“快去报告你们大都督周瑜,说他的老同学蒋干来了!”
士兵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进去报告去了,老半天不见回来。蒋干正等得有些不耐烦,忽然一阵喧闹,营寨里走出了一两百人,个个衣着华丽,穿得像暴发户似的。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一个人,这人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正是周瑜。
蒋干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那件旧棉袍,再瞧瞧手里拎着的那一小包点心,有点自惭形秽,腰也不由自主地弯下来了,心里不由地一阵酸楚。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见周瑜到了面前,才鼓起勇气,脸上挤出一些笑容,有气无力地说:“公瑾兄,别来无恙啊……”
周瑜满脸放光,走上来,一把搂住蒋干的肩膀,大声说:“子翼,听说你攀上了曹操这根高枝,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没想到你能来看我,真是太让我感动了!”说完,开心地大笑起来。蒋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里小声地说:“哪里哪里,友谊地久天长……”
两个手挽着手,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周瑜的中军大帐,蒋干把那包点心举到周瑜眼前,结结巴巴地说:“本来想给公瑾兄带份……带份厚礼的,后来想想,你什么也不缺啊!就带了包家乡的特、特……特产,小乔爱吃的桂花茶饼,礼轻……情意重嘛!小乔在哪?我先过去当面交给她。”
周瑜说:“子翼你太客气了,来看我还带什么礼物啊!点心给我,我让手下人送到小乔的帐里就可以了。”说完,不由分说,把点心从蒋干手里一把抓过来,交给了身边的一位军士,蒋干放心不下,眼巴巴看着那个军士提着点心出了大帐,才稍稍安心。
周瑜大摆筵席,宴请蒋干。酒喝到一半,借别人向蒋干敬酒的机会,周瑜悄悄地溜出大帐,跑进小乔的小帐,对小乔说:“等会儿我带蒋干出去逛一圈,你冒充蔡瑁、张允写一封信给我,具体内容这么写……写好后把信随便放在我大帐的桌上。”然后,周瑜溜回大帐,拉起将干的手,兴致勃勃地带他参观自己的营寨。
蒋干看到周瑜兵精粮足,志满意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心想,当初我们俩同窗那么多年,除了没有周瑜长得漂亮,自己哪点比他差?当初周瑜巴结孙策,把孙策接到自己家,把大房子让给孙策住,自己住小房子,还厚着脸皮认孙策的母亲为干妈,蒋干背地里没少嘲笑他,当时觉得,孙策家也不是什么大树,有必要这么上竿子爬吗?当时周瑜还不止一次劝蒋干也来巴结孙策,蒋干婉言谢绝了,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其实打心眼里瞧不上孙策,心想,要傍就傍棵大树。后来,见曹操势大,就投奔了曹操,本想大展宏图,怎奈曹操手下人才太多,自己一直被埋没着,出不了头,到现在也只是曹操帐下一个不起眼的幕宾。再看看人家周瑜,先是娶了小乔这样的绝代佳人,和孙策成了连襟,现在又当上了东吴的大都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活事业双丰收。想想自己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心里不禁对周瑜嫉妒得要死,人跟人比,差距咋这么大哩!看来,劝周瑜投降的话还是不要说出口了。
周瑜带着蒋干在营寨里转了一圈,得意地说:“怎么样,子翼?当初咱俩同窗的时候,没想到我周瑜能有今天吧!”
蒋干说:“公瑾兄,当初我就背着你跟其他同学说,你们别看周瑜整天只知道泡妞,其实很有才,将来一定能成大事,果然被我说中了!”
周瑜哈哈大笑,拉着蒋干又回到大帐喝酒,喝到差不多十点,酒席才散了。周瑜指着大帐中的一张行军床,醉醺醺地说:“子翼,以前我俩同窗读书的时候,经常同床共枕,今晚咱俩就睡在一起,鸳梦重温。”蒋干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心想,什么同床共枕、鸳梦重温?乱七八糟的,还是那么不学无术!幸好没有人听到,否则会以为我和他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把我这个谦谦君子的一世清名给毁了。刚想教训周瑜两句,却见他一头倒在床上,摆了个大大的大字,把整张床都给占了,随即鼾声如雷,睡着了。蒋干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心里骂道:死猪,臭猪!还跟同窗的时候一样,睡觉时打呼噜像打雷,害得我没有睡过一夜好觉!
刚才喝酒的时候,蒋干故作矜持,别人向他敬酒的时候,都是一饮而尽,他只是随意地抿一小口,因此没有喝高,这时还很清醒。他走到书桌边,看到桌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一堆文书,他一眼看见一个信封上写着“蔡瑁张允谨封”,一颗心不禁砰砰直跳。他轻轻地打开一看,见信中写道:“某等降曹,非图仕禄,迫于势耳。今已赚北军困于寨中,但得其便,即将操贼之首,献于麾下。早晚人到,便有关报。幸勿见疑,先此敬覆。”
蒋干正看着,周瑜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子翼,我数日之内,教你看曹贼之首!”蒋干瞅着那封信,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周瑜又含含糊糊地说:“子翼……数日之内……教你看曹贼之首……”
蒋干放下信,走到周瑜的身边,轻声地说:“公瑾兄,你别装了。”见周瑜闭着眼睛,仍然鼾声如雷,蒋干凑过去,一手捏着他的鼻子,一手捂住他的嘴,过了几十秒钟,周瑜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挣扎着坐了起来,睁开眼看了一下蒋干,冲他翻了个白眼,又要倒下去继续装睡。蒋干一把将他扶住,说:“公瑾兄,你别装了,你想用那封信骗我上当,借曹操之手杀掉蔡瑁、张允,是不是?”
周瑜见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好睁开眼睛,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想跟子翼开个玩笑,没想到被你识破了。”
蒋干说:“你这点小把戏,还想骗过我蒋干?当初我俩同窗的时候,你随便什么信,当然主要是女孩子写给你的情书,甚至老师家的那个丑女儿龅牙妹写给你的情书,你都锁在柜子里,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我看。现在那么重要的一封信,你会让我轻松看到?”
周瑜说:“就凭这个?”
蒋干说:“当然不是只凭这个。”说完,他走到桌边,拿来那封信,扔到周瑜面前,说:“你看看这笔迹,哪像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写的,分明是一个小女子写的嘛?不会是小乔吧。”
周瑜一看,是哦,小乔的笔迹清秀婉丽,写得还特别工整。
阴谋彻底暴露,周瑜无言以对,只能看着蒋干讪讪地傻笑,心想,完了,白忙活了半天。
没想到蒋干突然说:“公瑾兄啊,其实你只要找人重新抄一遍,这封信还是可以用的。”
周瑜惊讶地望着蒋干,说:“子翼,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干说:“我蒋干一身才华,只可惜得不到曹操的赏识,其实我早就想离开曹操投奔公瑾兄了。既然你想除掉蔡瑁、张允,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周瑜大喜,说:“子翼,你要是能帮我除掉蔡瑁、张允,这江东首席谋士的位置就是你的。”
蒋干说:“一言为定!”
周瑜说:“你在这等着啊,我去想想办法。”说完,赶紧拿起那封信出了大帐,进到后面小乔的小帐中,小乔还没睡,周瑜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穿帮了!穿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