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小渴……”
青壬说着,刚抬起的手无力的放了下来,他现在连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都做不起来。那只叫小渴的驱星鼠趴在他的胸口,贪婪的吮吸着他的血液。
他的心,终究被那把可怕的霄练给刺破了一个指尖大的伤口,血虽然流的很慢,但是根本止不住。他虚弱的喘息着,想着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带着帝国唯一的希望,一起破灭。
他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小渴饮饱了鲜血,趴在他的胸口上,歪着头傻傻的看着他的青壬,嘴里轻声的鸣叫着。
“我要死了,小渴。”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想去抚摸一下小渴的绒毛,试了一下,他放弃了。
“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喂你喝血了。”他说着,心中却并没有过多痛苦。
或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吧,他想。
心间的那个缺口,把他全身的重量和温度一点点的释放出来,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脑中一阵阵的眩晕,他的意识逐渐远离了躯体。
正阳十三年,墨殇自天南耀空,余星皆隐。其光大放如日,亮若白昼,雨金坠于星芒海。
——钦天司。
长长的车队奔行在烈日下,大风把赤色的鸾凤旗吹的猎猎作响。队前银甲白马,千骑开道,马蹄把无人的荒野践踏的草叶横飞。队伍的最中心,暗红色的楠木鎏金辇轿大如阁楼,三十二骑青骢拱卫在辇轿四侧,一派王族气象。
“父王,为何这么急着回京?”年轻的女孩歪着脑袋,辇外的阳光透过格窗照在他的脸上,这个女孩眉目分外俊秀,如玉琢雪雕一般。
上首端坐的中年男人身穿大红凤袍,眉目之间贵气逼人,他沉着脸不言语,直到这个小女孩出声,他才醒过神来。
“凝儿喜欢看烟火吗?”
“喜欢。”女孩眨着大眼睛,老实的回答。
“京城要放焰火,父王要带你回去看呀。”男人笑着说道,三言两语就把这个小女孩给哄住了,他继续托着侧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也羊大人求见。”帘外侍候的太监喊了一嗓子。
他微微抬了抬眼,“叫他进来。”
一个全身镔铁铠甲的军人从马上跃起,轻轻的落在了移动的辇轿前台上,后方的军人催马上前,接过了他的甩起的缰绳,帮他牵住了那匹枣红色的神骏。
军人一甩披风,随着年老的太监上了阶梯,来到了辇轿的二层,细密的阳光把他身上的盔甲照的分外晃眼,他微微侧了侧身子,朝着流苏帘里单膝一跪。
“赤王殿下。”
“起来吧。”帘子里面赤王缓声说道。“幸苦了,也羊先生。”
“王爷说的哪里话,能为王爷办事,是也羊的福分。”也羊压低了声音,“不知凝公主……”
“也羊哥哥,我在呢。”帘子里,小女孩的声音想了起来。“给我带了什么好玩儿的?”
“倒是忘了。”也羊有些尴尬的说道。
“也羊哥哥骗人,说好的给我带礼物的……”
“好了好了,凝儿你去后庭找你奶娘去吧,父王要跟也羊先生谈些事情。”赤王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女孩不情愿的哦了一声,也羊等了一会儿,赤王的声音才又响起。
“也羊,那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王三先生可有说什么。”
也羊一抱拳,“我没有去找三哥。”
“没有?”
他听出了赤王语气中的不解,接着解释道:“我在去找三哥的途中,意外的接到了三哥发出的苍鹰令。”
那卷信纸被老太监接过去,呈进了流苏帘子里。
半晌,帘内的赤王才疑惑道:“胡蛮的巫术师竟有这般厉害,连镇守星芒海的王三先生都未能留的住他。”
也羊微微顿了顿,“王爷,那个少年被我找到了。”
“在哪?”赤王的语气终于有了波动,不再是先前那般的沉稳。
“在随行马车里,他终究是在三哥手里受了很重的伤,未能全身而退。我恰巧遇到,便带回来交给了尹大夫。王爷以为该如何处置。”
“能活过来吗?”
“心脏受了一剑,本来是将死之人,前两日的夜空异象,他反倒是挺了过来……”
“我知道了,好生照顾。”赤王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王爷,那个少年会不会是……”
“也羊,你这几日很是幸苦,本王自会有赏,歇息去吧。”
也羊略微踌躇了一下,已经明了赤王的意思,不再多说。他再次单膝一跪,“也羊告退。”
马车的轮子用昂贵的锦布包裹了几层,虽然增加了阻力,行驶之间也不再颠簸,密不透风的车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草味,熏得人有些头昏。
帘子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年老的医者没有回头,他气急败坏的喊道:“说多多少次了,这里不能进风!滚出去!”
也羊赶忙放下帘子,他看着这个脾气古怪的医师,微微咳嗽了一声:“尹大夫,他可好些了。”
尹大夫回过头,看见来人是也羊,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他没好气的说道:“死不了,不过你们要是再这么来来回回的掀帘子老夫可保不准。”
他说着突然提起一个笼子,笼子里面装着一只毛发膨胀的白绒鼠,正在发狂的撕咬着精铁的笼栅。
“这个小东西邪了门了,不吃草要喝血,不知道怎么养大的。”他晃了晃笼子,“要不,给我拿回去研究一下。”
也羊苦笑,他一直躺在榻上的少年道:“尹大夫,你得问它的主人。”
医师把笼子往桌上一抛,气呼呼的说道:“行,那老夫就把他给治死,到时候这小老鼠自然就归老夫了。”
“尹大夫,他现在是什么情况,王爷托我问一下。”
尹大夫往后退了两步,他抚着自己长长的胡须,嘴里啧啧道:“养的东西邪门,人也邪门,这个小子给人刺破了心,本来就是神仙也救不活的。”
“可是,你说奇怪不奇怪,两天前他心上的伤口就自动闭合了,就像……就像是被两只手指头给捏住了,血就这样止住了,现在看来应该是死不掉了。”
“会愈合吗?”也羊问道。
“不会,起码目前看来不会。”尹大夫叹了口气,摇头道。
“这么肯定?”也羊皱起眉,不解的问道。
“这几天,老夫天天扒开他的胸口去看,那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
“呃……”也羊无奈的看着这个医者:“你扒开他的胸口?”
“怕什么,死不了。”尹大夫头一侧,也有些的不好意思,他这样的行为确实像极了庸医。
“他以后都不能剧烈运动了,心脏跳的一快,那个伤口保准会喷血。”尹大夫说道,他看到也羊脸上的不解,没好气的说道:“别问老夫为什么知道,试过。”
他说着拾起自己的药箱,小心的挑开帘子,钻了出去。
也羊愣了愣,他不知道尹大夫究竟是怎么试的,才知道这个少年心脏跳的一快就会喷血。
不过他暗想,以后若是自己受了什么伤,绝对不能找这个尹大夫去医治。
他慢慢走到床榻边,看着少年因为失血苍白的脸色若有所思起来。沉吟片刻,他突然伸出手,小心的扒开了少年那双紧闭的眼睑。
人在昏迷时,瞳孔是往上翻的,也羊却看到一双瞳仁正对着自己,他疑惑的轻咦了一声。
“你是谁?”
他听见了那个应该昏迷的少年嘴唇动了一下,他连忙放开自己的手,咳嗽了一声。
“你醒了?”
那个少年想撑起自己的身体,也羊赶忙阻止了他:“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你是谁?”那个少年继续执拗的问道。
“也羊,我叫也羊。好了,你躺下吧。”也羊轻压少年的肩膀,少年纤细的胳膊却坚强的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肯躺下。
“也羊是谁?”
“也羊是我啊。我辛辛苦苦救了你,你可别再死了。”
少年终于躺了下来,就这片刻的工夫,虚汗已经爬满了他的鼻尖,他躺在床上轻轻的喘息着。
“小渴……”他突然喊道。
“渴?”也羊问道,他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笼子里的小渴叽叽的叫了起来,也羊看了一眼,他连忙把笼子拿过来,伸手把里面的白绒鼠掏了出来,递给了这个少年。
“原来他叫小渴啊,听你的腔调,你不是昭阳人吧?”也羊试探的问道。
“不是。”少年看了看眼前这个青年人一身的镔铁甲胄,问道:“你是将军?”
“哦,算是吧。你呢,你是哪里人?”
“我哪儿人都不是。”
“那是哪里人?”也羊彻底的不明白了,他疑惑的看着这个病弱的少年。
少年咬着自己的嘴唇,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的吐了一个字:“番。”
也羊仿佛没有听清一般,他讶异的长大了嘴:“番?”重复了一声,他突然撇了撇嘴,脸上的神色怪异起来,他没有再去追问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好好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