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秦俊杰被无休上的医患纠纷搞得心情烦躁,刘小翠一事尚未解决,产科又出现羊水栓塞死亡病例,产妇还躺在停尸房里,这让他一愁莫展、倍感压力,动不动就易发怒。
秦俊杰把方宇成的申请书放在抽屉中,意识到刚才对刘主任太刻薄,担心自己情绪失控,斜着眼瞄向方宇成,神情焦虑地问道:
“我刚才对刘主任是不是有点过份?”
秦俊杰自责而夸张的眼神,土灰色而郁闷的神情,想起刚才刘主任的失落和匆匆离去的背影,不忍骗他,坦诚地说道:
“有点过份,其实可以换个角度谈要好些,”
这个回答让秦俊杰懊恼自责,喃喃自语道:
“我真的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人都快疯了。”
其实,秦俊杰就是心理医生,这种压力己让他不能自我调节。
秦俊杰这冷不丁丢出来的一句话,让方宇成有一种好笑却笑不出来的感觉,象是调侃自已,这感觉很滑稽,可又感到悲哀,他诧异地问道:
“看心理医生?你不就是吗?还找谁看?”
秦俊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象最后一个希望也被方宇成打破似的,苦笑地摇着头。
“你还真不懂幽默。”
方宇成拍了拍秦俊杰的肩,坦然地劝他几句,虽然不一定管用,“天垮不下来,秦部长,好自为之,我走了。”
方宇成扔下一句安慰的话,匆匆告别秦俊杰,追刘主任去了。
在医务部楼下,刘主任就象身负千斤,低着头,弓着背,步子很沉重。
陷入沉思中的刘主任对过往给他打招呼的人没有反应,就象刚才医务部与方宇成擦肩而过一样,方宇成喊了几声,仍没反应,追上去伸手拽住了他。
“刘主任,”
刘主任扭过头来,一张木纳的表情挂在忧郁的脸上,这让方宇成痛惜,关心地又道:
“没事吧?”
刘主任僵硬的脸上似乎松驰了,嘴角轻轻上翘,这是用他的方式在对方宇成‘微笑’,尽管比哭还难看,差点吓了方宇成一跳,关切地再问:
“还在为那事伤心?”
连续问了好几次,终于点醒了沉思中的刘主任。
一看是方宇成,他好象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方主任,你刚才看他那个态度,这是在解决问题吗?”
方宇成听明白了,刘主任还在为秦俊杰生气。
本来,方宇成好不容易,替‘好好’申请到唇腭裂国家专项帮扶资金,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手术’。
今天遇见刘主任,正好可问问‘好好’的手术安排情况,却未料听见他抱怨的声音。
方宇成无心充当他们之间‘正义’的评判者,哪知却无意中闯入这场僵局中,心中只得苦笑,没有回答。
刘主任也不在意方宇成是不是在听,大有一吐为快的架式,所有心中的委屈都倾倒出来。
“羊水栓塞晚期发现,死亡率高达90%,象这个产妇送来时已经快不行了,我们的努力他知道吗?”
刘主任越说越激动,仍对秦俊杰耿耿于怀。
“对我们这么凶,病人不理解那是不懂,你秦部长也不懂吗?真是不可理喻。”
刘主任咄咄逼人的态度,不依不饶地数落着秦俊杰,自顾自地说着,方宇成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插话道:
“刘主任,‘好好’的手术是安排在下周吗?”
刘主任气急之下,晕晕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好’的手术在下周二。”
提到‘好好’,刘主任似乎觉得更委屈,话匣子再次打开,滔滔不绝地说道:
“为什么好心没好报,‘好好’的事他秦部长怎么不表扬,一有点纠纷就拿我们说事,就象我们是‘千古罪人’似的。”
方宇成本欲悄悄转移话题,却不曾想到又让刘主任借题发挥,他再也不敢开口,担心任何一句貌似无关的话,也会落下话根。
这可不是方宇成认识的那个刘主任,这般狭隘的心胸,这般的偏执,他感到背心发寒,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与秦俊杰自我反省,甚至是自责的态度比起来,刘主任则过于狭隘、偏执,方宇成反而觉得,真正该看心理医生的是刘主任,一丝担忧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天汇缘山庄。
关于医疗专家团的推荐名单,陈忡恺已提交给时君,现在就只剩下一块‘硬骨头’要攻下。
那就是老伴,李琪雅。
陈忡恺犹豫不决,难以启齿,围在她身边,态度特别的端正。
李琪雅看着反常的陈忡恺说道:
“今天捡到宝了?这么高兴?”
一个轻松愉快的气氛比正式的谈话,沟通也许会变得容易些,陈忡恺打诨插科、顺势把话题扯到专家团上,玩笑般地说道:
“是啊,终于把专家团推荐名单搞定,值得高兴。”
也许是心情比较好,听到陈忡恺提到专家团,李琪雅倒也坦然,内心不再象前些日子那般抵触,较为平静自然地道:
“就你热心,以后不许乱承诺了,自寻烦恼。”
李琪雅虽然有所责怪,但口吻不再严厉,明显缓和多了。
陈忡恺嘻皮笑脸,趁热打铁地又道:
“是,是,是,我这次应他邀请加入,以后再不乱承诺了。”
“什么?你要加入?”李琪雅吃惊地扭过头,朝陈忡恺‘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又道:
“我不同意,你这身体还逞能?”
陈忡恺意料到就是这么一个结果,李琪雅是死活不肯让他去的,这就有条件了,陈忡恺看到了机会。
“可是,时教授这次风尘仆仆回来也期待与我合作,我已经答应了时教授,不能失信于人啊。”
‘不能失信于人’这句话就象捕获了李琪雅的心,她与陈忡恺能走到今天,不正是因为他高贵的品格么,诚恳、诚信、默默付出、有担当……
对那个有负她的人,直到今天仍被唾弃,被蔑视,不正是因为‘’失信于人’吗?
李琪雅沉默了……
良久,她心中的天平倾斜了,自言自语道:
“我去,”
陈忡恺的目的达到了,却没有喜悦,他知道,李琪雅的这步退让意味着她放弃了自己的底线,而这种放弃只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