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龚韦华端着茶杯不停的滑着杯盖,却没有喝一口茶,脸色难看得很,低着头,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俞曼青和龚小瑜则是大眼瞪小眼,显露出些许的不安。
高成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也没有说话。
两个道士似乎等得烦了,其中的胖道人站起来问龚韦华道:“不知龚家主考虑的如何?”
龚韦华全身心都陷入在思索中,被胖道人突然的一问吓了一跳,差点没端稳手中的茶杯,不过却将茶水撒漏了许多在手臂上,还有些溅到了衣角。
好在茶水并不怎么汤了,龚韦华放下茶杯,抖掉粘在手上的茶叶,接过俞曼青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手臂。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那幼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龚家就他一个男孩,等他长大了肯定要继承我龚家的家业,还要替我养老送终,所以我是不会答应让他上太清门当道士的,两位大师请回吧。”
胖道士似乎没料到龚伟华会下逐客令,楞了一愣道:“龚家主,请你再考虑考虑,我家师祖愿意收你儿子为关门弟子,也算他的一场造化。”
胖道士顿了一顿又道:“况且他身上的东西想必你也很清楚,将来若是没有高强的法力镇压,他能不能活到继承你家家业,为你养老送终的时候,还不一定呢?”
龚韦华憋红了脸,却像没听到胖道士的话一样,厉声道:“送客。”
胖道人见龚韦华油盐不进,冷哼一声,对身边的小道士道:“我们走,希望将来龚家主不会到太清门求我师祖救你儿子,哼。”
胖道人说完,头也不回怒气冲冲的向外走去,那个年轻道人则听话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过没过几分钟,年轻道人又匆忙跑回来对龚韦华道:“差点忘了,师祖吩咐,若龚家主不愿让儿子拜入太清门,就请龚家主将小儿子尽快送离此地,最好送到远离紫仓山的地方,以免山里的东西寻到他的味,跑到阳村来祸害村民。”
龚韦华眉头一皱道:“这次你们太清门来了这么多人,听说还有两位师祖,难道就消灭不了山里的东西?”
年青道人摇头说道:“师祖说山里的古墓不简单,有极其厉害的东西在里面,必须先封山,布下大阵,慢慢消磨其中的力量,等里面的东西虚弱了,才有可能杀死那个东西。”
“请问大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将那些东西清除?”这次问话得是俞曼青,她可不想长期与小儿子分开,不免担心的问了一句。
年轻道士再次摇头道:“不清楚,小道法力低微,见识也有限,如果你们想知道期限,可以去问我家师祖。”
“那还等什么,我跟你去见你家师祖。”龚伟华听得有些急了,拉住小道士就要往外走。
“请龚家主莫急,两位师祖与十八位长老都在后山驱赶尸兵,要将尸兵全部赶回古墓中才能布阵,短时间内下不了山,还请龚家主先将小儿子送走,日后有机会再问我家师祖也不迟。”
小道士挣脱龚伟华的手,三两句说完师祖的吩咐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屋子的人呆呆站着。
“爹,真要把三弟送走啊?”问话的是龚小瑜,她的性格与龚少阳相投,两人感情也是最好,自然不想与三弟分开。
龚韦华也不想送三儿子走,不过他是一家之主,要为整个家族着想,另外阳村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还有许多朋友亲人在这里,不能让山上的东西祸害了,孰轻孰重他是分辨的清的。
只见龚伟华点点头道:“必须送他走,而且最迟今晚就得走。”
“孩子他爹,三娃还在发烧呢,要走也得等他病好了再走啊。”俞曼青却是不忍心,这才刚把失踪的龚少阳找到,却又要分开,而且还不知道要分开多长时间,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龚韦华深吸口气,摇头道:“只怪这孩子的命不好啊,还记得当初那位高人说的么,这孩子没啥父母缘,当初我还不信,如今怕是要应验了。”
龚韦华拍拍俞曼青的肩膀,安慰她一下,转而对高成道:“省城离这里有些远,就送三娃到你家去住段时间吧,有亲家照顾,我们也要放心一些。”
高成点头道:“三弟的事我听花菲说过,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尽量照顾三弟的。”
高成见两老脸色都不太好,安慰他们道:“正好省城的白塔寺有几位高僧,说不定能驱除三弟身上的诅咒,我打算带他去拜访一下,万一有些效果,你们两老也就不用担心了,没准过两天就能送他回来呢。”
“没用的,白塔寺的高僧我早就去求过了,解不了。”龚韦华摇了摇头,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低声道:“都散了把,去为三娃准一下行李,太阳一落山,就送他走。”
龚韦华见老婆二女儿都走了,唯独高成没走,便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高成点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你想问我不让三娃去太清门的真正原因?”
龚韦华一猜即中,高成虽有些惊异,却没问他是如何猜到的,而是问道。
“太清门的道士道法高深莫测,听闻其中三仙二老更是有了地仙的本事,这次让那两个道士来传话收徒,他们虽没有明言要收徒的师祖是谁,但称得上师祖的,除了三仙二老外,便只有太清门的掌教了。”
高成顿了顿接着道:“他们无论哪一个都能称得上世外高人,让三弟跟着他们学道,说不准真有可能解除身上的诅咒,为何爹爹却要拒绝,不瞒您说,我是真不相信你只为了让三弟接管家业,才拒绝他们的?”
龚韦华叹了口气,正色道:“终究是瞒不过你啊,不过也罢,你是我女婿,不算外人,告诉你真相应该不会有事,不过你得发个毒誓,不能将这事告诉任何人,连你父母也不可以。”
高成见龚韦华神情严峻,便竖起三指,对天发了毒誓。
龚伟华点点头,然后卷起了衣袖,他的手臂上竟然也有一块椭圆形的乌黑胎记,居然和他二女儿龚小瑜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高成虽然不知道龚小瑜手臂上也有一块同样的胎记,但他却知道,龚花菲手臂上有,在同一个位置,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形状,他惊骇道:“这不会是……。”
“你想的没错。”龚伟华打断他的猜测道:“这也是一种诅咒,不仅我身上有,我夫人、我大女儿、二女儿身上都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身上的诅咒与三娃身上的厄运诅咒不同,这种诅咒是用来借运的,把我们的运借给三娃。”
高成倒吸一口凉气,见龚韦华放下衣袖,停顿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也不急着问,因为他知道,龚韦华会将一切都告诉他的。
龚韦华沉默了许久,才回忆道:“记得十五年前,当我刚捡到三娃的时候,他就比我的拳头大点,抱起来就像只小猫似地,那叫一个轻啊。”
“而且当时他的哭声非常虚弱,有一声没一声的,就跟被啥东西掐着脖子似的,哭不出来。”
“我当时估摸着这孩子是不是病了,就找大夫给他看看,可连找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他没病,是饿着了,于是我去给他找了个刚生完娃的婆娘喂奶,谁知吃饱了还是不停的哭。”
“而我那时很想要个儿子,也管不了那么多,就想着先抱回家再说。”
“巧的是刚回村就碰上了村里会过阴的龙婆婆,她一见这娃,就说他被鬼缠了,当时我一听就信,否则这娃杂一直哭个不停呢,于是我赶紧求龙婆婆帮他驱邪。”
“可龙婆婆却说不碍事,就是个小鬼而已,让我回家摆几天流水席,给家里聚聚人气,小鬼就不敢来了,除此之外龙婆婆还说三娃胸口那颗红色痣要不得,最好是除了。”
“我按龙婆婆说的,摆了三天流水席,嘿,你还别说,人一多,三娃就不哭了,后来每当他哭个不停时,我们就在村里摆酒席,好在龚家在阳村还算富裕的,要是穷苦人家,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龚韦华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不过那颗痣却是没除掉,因为不知咋会事,只要刀子一碰到那颗痣,三娃便会吐血,看着心疼啊,最后见实在不行,也就没除。”
“就这样,好不容易过了一年,三娃虽长大了不少,但和同龄的孩子相比,却小得可怜,身高不到半米,体重也才十斤多点,最最奇怪的是,他胸口那颗红痣竟不知何时,长成了一个眼睛一样的血红色印记,很是骇人啊。”
“紧接着,三娃每到夜晚就开始抽搐,还吐着白沫,我们当时都吓坏了,不知是咋回事,便叫大夫来看,可大夫却说治不了。”
“然后又请跳大神的神婆跳神,却依然没用,反而三娃情况更严重了,白天有时候都会抽搐,全身冰的像冰块一样。”
“最后我想起龙婆婆,请来之后才晓得,三娃又被鬼给缠住了,而且这次还是个厉鬼,龙婆婆请鬼师附身,虽然赶走了那只厉鬼,可她说,这是指标不治本的法子,只要他胸口那个眼睛一样的胎记还在,就会有无数的鬼怪来找他。”
“我急啊,就求龙婆婆想个法子,可龙婆婆却摇头说她也没法,还让我最好把这孩子丢了,不然有一天,他引来的厉鬼会害了我全家。”
“我一听要丢了三娃,哪里肯干,便带着三娃四处想办法,省城的白塔寺去了,跪了三天,寺里的高僧才肯见我,看了之后却说他也解不了这诅咒,让我去太清门试试。”
“我便又去了太清门,哪知太清门不知为何突然封了山门,我进不去,只好带着三娃又回来了。”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把三娃丢掉的时候,大女儿出事了,不知啥原因,村里的人不问情由,凡是见到我大女儿的人就追着打她,就连我见了都不知为何,也想打她,要不是龙婆婆出手,我大女儿准给打死了。”
“后来我才知道,有个怨气极重的鬼上了她的身,让村里的人都厌恶她,才会去打她。”
“紧接着我老婆也出了事,整天乱吃东西,几乎是见啥都想去咬一口,连村里的狗都怕她咬,躲得远远,没办法,只好又把龙婆婆找来,一看才知道,是个饿死鬼上了我老婆的身。”
“龙婆婆说,如果再不把三娃丢掉,他招来的鬼非把我全家都害死。”
“但我就是狠不下心啊,犹豫中又过了三天,二女儿终于也出了事,她开始不停的挠痒痒,最开始是手臂,然后是双腿,再是身上,最后说脸上也痒,不停地挠,挠得皮都要烂了,无奈之下只好把二女儿手脚都绑,然后去求龙婆婆。”
“哪知龙婆婆替人过阴是有限制得,一个月只能过一次阴,最近连续帮我大女儿和老婆过阴,伤了元气,生了很重病,连床都下不了,我见她没法帮我了,情急之下,我只好又往太清门跑,希望过了这些日子,太清门开了山门。”
“可当我到太清门时,山门依然闭得死死的,怎么叫都没有人应声,我哭喊着在太清门外跪了三天,道士没请出来一个,家里却派人来说二女儿快不行了,让我回去。”
“那时我终于恨下心,决定回去后就把三娃丢了,却不料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留着山羊胡的怪老头,他说能帮我,那时候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啊,都没问他是啥人,只知道能救我家娃就行,于是将他请回了家。”
“说来那个老头的确很有本事,三两下就把我二女儿的问题解决,人也救了回来,我们一家都很感激他,拿了十锭金子给他,他却不要,说是和我家三娃有缘,要收他做徒弟。”
“当是我就想啊,只要他能治好我家三娃,别说给他当徒弟,就是要我把三娃过继给他我也愿意,可谁知,他看了三娃后,一直说毒啊,太毒了,他也没办法解除这个诅咒,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暂时封住诅咒的发作。”
“那法子就是借你们全家的运给三弟?”高成听得一愣一愣的,转而又问道:“可这和不让他上太清门有啥关系?”
龚韦华沉声道:“关系可大了,原来那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想啊,会下咒的人能是正派中人么?”
龚韦华见高成一愣,似乎明白了一些,才顿了顿又道:“后来,机缘下我遇到一个从太清门出来的老道,从他口中得知,前段时间太清门封山,是因为掌门真人被人打伤,还中一种非常恶毒的诅咒,下咒之人正是要三娃拜他为师的老头。”
高成倒吸一口凉气,叫到:“怪不得你不想让三娃上山,是怕太清门的人发现三娃胸口诅咒的封印和那个老头有关,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