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
听见你说这么多,如果说没有感触那是骗人的,我自己都不信,只是这种来自灵魂的波动说不清道不明,我想你要说的话也还是不尽完全,相似的话,再说显得冗长繁琐。那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故事里的谈话和情节都是隐藏在真实生活中最原始的欲望,给人缓慢轻柔的错觉,发现的时候歇斯底里已然来不及阻止。
“未,你说我们能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静,我们怎么能这样,我们还要结婚有孩子。”
躺在情(和谐)欲中的人是最为寂寞的也是极度疯狂的。甚至连他们说过的做过的什么都一无所知,至少现在的未生和静秋就是这样。
静秋总是喜欢未生叫她静,而她也总是叫他未。也许他忘了多久以前静秋曾跟他这样说过:“你叫我‘静’我总能强烈的感受到我是个调皮的孩子,可以肆意妄为。不用带有任何虚假,负担任何的责任。”事实上静秋所说过的话未生一直都记得,而且未生一直都听静秋的话,无论对错。静秋与未生是对恋人,刚刚毕业在这个安静有温暖阳光的小城里都找到一份能糊口的工作。他们的憧憬是他们在这个城市唯一的私有物品。也是他们共同的资产。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奢侈了,每天也都心平气和的在租来的房屋和工作的地方来回奔波。多年以后静秋还能记得未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现实生活中我一生都很难遇到几个甚或是一个全心全意爱我而我又深爱的人。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爱她呢,就如同我的自爱。如果让我说。能在我有生之年遇到一个真心真意爱我而我又能死心塌地爱着的人,以后无论遇见什么什么样的风景我也毫不后悔。”
未生上班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回来,这样静秋一个人在家的时间就会很多。静秋一个人的时候便在家洗洗衣服、拖拖地做好饭等着未生回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未生回来脱掉鞋子走到饭桌旁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吃起来。吃饭的时候是极为沉闷的,未生不愿在饭桌上像个八婆一样说来说去,而静秋却是害怕这样压抑的寂静。
“未,我去帮你再打一碗饭。”
“好,谢谢。”
未生不愿多说一个废字,似乎那样在他看来就是暴殄天物。静秋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安然逃离。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每次静秋都有虚脱的感觉。有一次静秋半开玩笑的和未生说,和你吃一顿饭我都有在黑屋子里四处乱撞找不到出路的感觉。未生只是看着她笑,笑容纯净、明亮。静秋也是看的呆呆的,未生看着迷失在自己笑容里的静秋突然间便亲了过去,以至于静秋一点防备也没有被亲个正着。事后她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也会捶着他的胸膛来显示对他突然袭击的不满,而他却只是紧紧搂着她不说一句话。
周末的时候,静秋会做好早饭之后才去把未生叫醒。有时是在早上六点,有时上午十点,甚或是中午十二点,都有可能。静秋做未生最爱吃的红烧茄子。有时候未生提前醒来,穿着睡衣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静秋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为自己做饭。他从不去帮她,只是站在那里,她看他的时候,他便迎着她温暖目光冲她微笑。下午的时候偶尔未生会陪着静秋一起去逛街,买静秋最喜欢的棉布碎花裙。可大多数的下午她都是慵懒的靠在他的肩头坐在阳台上晒着温暖的阳光吹着穿膛而过的微风等着时间从他们身边祥和的走过。不会惊吓到他们更不会像个喋喋不休的长者催促着他们。这让静秋在多年以后想起来都感觉和未生在一起的日子被压缩成了一张单薄的照片。而这张照片经过淡若清水般岁月的冲洗已模糊不堪。甚至已粘稠在一起。
静秋在家里的时候总是穿着未生买的棉布碎花裙赤着脚在木地板上行走。脚步轻盈无声,以至于未生总是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她像个从远方而来落难的天使,在这里只是驻足片刻,便悄然离去。未生每想到这些的时候会直勾勾的瞪着眼看着静秋突然间便抱着她,无声的哭泣。稍后便剧烈的抽噎着,像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静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哄他:乖,宝宝乖。静静在这呢。直到未生茫茫然睡去的时候这样的事才能宣告无疾而终。她看着他熟睡如婴儿般的脸庞,像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他听。只是那些话他永远也不会听到。一场流年,几许离别,我们难以撇清的宿命。
静秋以为他们会这样搀扶着走到夕阳西下的地方,可世上的事总是太过于现实,也难怪,毕竟世人太多,情归何处无定所。一场离别让那些在梦里还等着花开花落的花苞惨不忍睹。那些在大自然中生长的一切,终是不敢逆她的意。
2010年的七月未生在家里的召唤下不得已回家一趟。未生告诉静秋说是他的父亲逝世,可未生在这个灰色七月刚刚来临的时候就曾抱着晴哭过,就像以前一样,说不清原由。果然,未生知道这次离去生活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
在临走前的那一天晚上,屋外一直在响起闷雷声,屋内没有点滴光亮,厚重的喘息声像是想要撕开浓重的黑夜。他要她,她给他,索取无度。和着风,那撕裂一般的声音与厚重的喘息声在那个黑夜再也不能重述。没有任何语言,他与她都知道这次的离别都是个未知。很久以后未生抱着已熟睡的静秋靠在床头一根接着一根吸烟。他从来不在她面前吸,因为她说过我讨厌这种能够麻醉我的味道,能让我找不到自己,我怕有一天它会让我连你也不认得。他一直记得。第二天下着很大的雨,晴去火车站送的生,两个人一路上都沉默,如若不是两个人肩并肩的向火车站行走,应该不会有人相信他们不是陌生人。这几天以来他们一直在与离别捉迷藏,谁都不愿提及。可隐藏得越多越久,就越容易暴露。在他进候车厅的时候她终于开始尝试去相信他要走了。这是他们毕业以后第一次分离,两个人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没有传说的切肤的疼痛,只是在呼吸的时候有狂暴的空虚感和麻痹的坠落感。
“我走了,你回去吧。”
“嗯。”
静秋就是这么一个坚强的人,未生从来没见静秋哭过。可他总是在她面前哭,这让他心里总有小小的失落。静秋转身就没再回头,离去之后,所有的人都看到有个穿着粗棉布褂子,眼神清澈明亮的男子没有遮掩的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就在火车开动的时候,他看着窗外人行人往熟悉而又难以捕捉的城市喃喃的说,静秋,对不起。我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你,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被祝福。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