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岗,如果借用上帝的眼睛来俯瞰,地形就像一只天然的元宝。四沿是高高隆起的山脉,形如一条盘睡亿万年的巨龙,龙头在东山岗。中间一川平地,经过世代生息繁衍,现住着千把户人家,分上宅、中宅和下宅。父子俩要去打猎的地方是西山,得横贯整个上宅,走到村子西头,经过一座小木桥,然后就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西山脚下有条母亲河,长不见尽头,宽约30米左右,这里的人亲切地称她为西里溪。
由于父子俩今天起得是个大早,因而整个村庄现在还处于安睡状态。经过那个转角,秋丰远远望见小君家有灯光,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一大早小君已给他来送过东西了。秋大刚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回头看了眼儿子,不紧不慢地道:“把那东西去还了!”
“嗯,爹!”秋丰虽有不舍,但还是敬重着他爹。
快到小君家门了,秋丰从布袋里翻出那两桶桃酥,轻手轻脚地朝小君家的院门口走去。刚走到院门口,本想发个他俩经常用的暗号,却忽然听见屋里传来阵阵哭泣和打骂声。秋丰心头一紧,赶紧用耳朵贴住院门,仔细听了起来。这声音非常熟悉,是小君和她父亲丁校生的。正当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还想听个究竟时,冷不丁猎犬大兵跑了过来,用舌头亲昵地在他脚后跟舔了一下。本就有点做贼心虚的秋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吓得本能地来了个闪躲,肩膀正好重重地撞在小君家的院门上,发出“砰”地一声,紧接着院子里小君家的狗就“汪汪汪”地叫了起来。可笑的是大兵也有事没事的跟着“汪汪汪”地叫了起来,这下可还真热闹了!丁校生正在打骂小君,听到院外“砰“的一声,还以为进了贼,快步走到门口,二话不说操起一根扁担,就怒气冲冲地朝院落外赶。这丁校生确实是个急性子,这短短一路,除了脚不停外,嘴也没消停,大骂道:“哪来的王八糕子,有种别跑!”。
秋丰一听这骂声,知道丁校生已朝院门这边赶了过来,吓得拔腿就跑,早就忘记他是干嘛来的了。秋大刚正在前面赶路,也突然被嘈杂的狗叫声弄得不安起来,转头又发现儿子猴急猴急地跑了过来,可恨的是这笨小子手里居然还紧紧攥着两桶桃酥。于是也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跑个啥子球?见鬼哩不成?”
“爹,快跑,小君他爹追上来了?”秋丰当时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作如何解释,喘着粗气本能地回道。
秋大刚气得一把揪住秋丰的耳朵,继续骂道:“你他娘的少说也是个带把的,有点担当好不好?就知道跑,跑个啥子球?”这一拧,力道还真不轻,疼得秋丰啊地一声惨叫。
丁校生出得院,乌漆麻黑的正愁往哪边追呢,听到这叫声,趁着月色循声望去,朦朦胧胧中见到前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整个人如同火上浇了油,疾步如飞地赶了过来。一见是秋大刚父子,有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于是讽言讽语地道:“干嘛?窝里斗了?演苦肉计给老子看哩?”
大刚一听这话,也火冒三丈,回骂道:“丁校生,你一大早嘴巴就吃蒜哩,说的话这么臭!”
“我就是吃了蒜,那也是俺自个儿种的!哪像有些人家……”丁校生说着还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父子俩一眼,继续道,“一大早的,鬼头鬼脑的,看上谁家的东西了?”
任何人,即使最有克制力,被这么无中生有的一激,也会怒火中烧,秋大刚自然也不例外。他腾地从肩上卸下土枪,用枪头指着丁校生,脸上青筋崩出,怒目圆睁地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嘴巴放干净点!再乱咬人,信不信我就把你当野猪一样一枪崩了!”
丁校生倒也不是个怂货,他不但没被秋大刚的土枪吓倒,反而抡起扁担就想一棍子打过来。可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啥时小君冒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爹的胳膊,急道:“爹,你干啥子呀?前面可是大刚叔他们!”
丁校生猛地挣扎了几下,无奈小君抱得死死的,于是瞪着小君骂道:“你丫的,胳膊子往外拐了是不是?竟敢护着这对老不正经的东西,看我回去不把你拧个稀巴烂!”
秋大刚一听这话,简直气得两手发抖,这状态,随时都有可能扣动拖拉机。秋丰见状,也赶忙过来,把枪头往外移了移,劝道:“爹,咱打猎要紧,今天任务可重咧!“
秋大刚经儿子这么一劝后,也觉得在理,哼了一声后收起枪杆子,准备离开。谁知丁校生根本不肯罢休。此时秋丰手中的两桶桃酥再次成了dao火索。
“哟,这东西咋来的哩?“丁校生指了指秋丰手里的桃酥,冷言冷语地道,“盘龙岗好像买不到这东西吧?”
“爹,你咋这样说?秋丰哥手里的东西是俺送的!”小君赶忙打断他爹,生怕本来已经有点平息的事态再次冲突起来。
“你个小畜生,给我闭嘴!”丁校生反手就给了小君重重一记耳光。
秋丰一见这情形,心中那种保护的欲望也油然而生。本来丁校生的冷言冷语,话中有话已经有点激怒他,现在见小君为了自己挨了一巴掌,更加怒不可遏,几欲上前和丁校生拼个你死我活。
“你给我站住,关你球事!”秋大刚见儿子蠢蠢欲动,立马喝道。
在秋大刚的喝斥下,秋丰倒也不敢太造次,但仍有点愤愤不平。他把两桶桃酥往丁校生手里一塞,一字一句地道:“有种冲我来,别这样没出息,拿自家女子出气!”
丁校生气得肺都快炸开了,眼前这个他看着光屁股长大的毛头小子,居然敢对自己如此不敬。此时的他哪还有理智可言,二话不说抡起扁担就打,刚好被折返过来的秋大刚一把接住。秋大刚自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见丁校生三番五次,不依不饶的,也勃然大怒,用力一推,愣是推得丁校生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来个四脚朝天。同时骂道:“你丫的有完没完?“
“大刚叔,您就别跟俺爹计较了!”小君见状,吓得赶紧上前劝了起来。说罢看了看秋丰,示意他也帮忙打个圆场。
秋丰倒也领会,尽管余怒未消,但不管咋说,小君的面子还是得给。于是他轻轻拉了一把父亲,劝道:“咱还是走吧,爹!”
见两个晚辈都做和事佬了,两个大的自然都收敛了一点。秋大刚怒瞪了丁校生一眼后,也不再废话,起身走了。
“你丫的,小心被毒蛇咬死!”丁校生大概为了挽回点面子,在他们身后咆哮着,但也仅仅只是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