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回到自己的房间,无力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脸庞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似乎是故意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他哭了,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滴落在冰冷的床板上,连声音都没有一丝。
这些本该是尘封在记忆深处,被陆天努力遗忘的东西,不知怎的,今天居然全部冒出来了。那些熟悉而陌生的画面,如同电影的幕布一般,轻描淡写的开场过后,便是一幕幕肝肠寸断。
青春靓丽的女子看着散漫惯了的陆天,气鼓鼓的指着陆天骂道,“陆天,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仪表,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差劲啊。”
陆天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有什么,你要是嫌弃的话,大可以现在就离开啊。”
看着陆天一脸自恋的样子,女孩更加的生气,恨不得上去咬死这个恶心的家伙。周围的路人看着路旁的他们,完全想象不出他们会是一对情侣。男生的装束,活像是几个月没洗澡的乞丐一般。邋遢的样子,让路人不停的皱眉。可他竟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很恶心的用自己的衣袖去擦自己的鼻涕。
女孩失望地看着陆天,沉默了半天,才忍不住说道,“我们分手吧。”
陆天没心没肺地哦了一声,“哦。”
“哦是什么意思?”
陆天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脑后,“哦就是我了解的意思了,既然你都决定了的话,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路旁一对学生妹嘀咕道,“这是谁啊,穿成这样子居然还好意思来学校,也不怕校长赶他出门吗?别忘了,我们学校的卫生检查比学习成绩还重要的多了。”
门卫大叔笑了笑,看着走远的陆天,心中百味杂陈,“他?他不就是陆氏财团的大少爷嘛,哼哼,人家有财团的支撑,校长不巴结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赶他出门呢。”
直到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天,陆天心里的想着的还是她。那个坐在选手席角落的女生,便是陆天直到现在还在记挂着的人。只不过,他那时心里想着的却是怎样去气她。每次,陆天都会领着一个淡妆浓抹的女人,“不经意”地从她的身边走过。看着她不开心的样子,他就满足了。
日子久了,陆天才渐渐的发觉。原来自己心里最在乎的还是她。而她的心中,陆天就是他的世界。
这是第一次,陆天对吻一个女孩感到愧疚,对两个女孩的愧疚。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心目中的花花公子,竟然会出现动情的一面。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船外,一阵悠扬的琴声闯入了陆天的耳中,那曲调,美得动人心魄,凄得催人泪下。陆天擦干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寻着琴声走出了房间。琴声时快时慢,似乎是在向人诉说着他的故事。宁静的山村,那颗柳树下,美丽的姑娘扶着爱人最喜欢的曲子,唱着爱人最喜欢的调子,等待着,归期未知的爱人。就这么等待着,阴晴雪雨、梅兰竹菊,转眼间,女子肩上的发已然斑白,河畔的柳树枯朽多年。变了音的曲调,在那把沾染着女子体温与眷恋的古琴上缓缓跃起。半晌,弦断人昨。
琴声到此戛然而止,陆天立在了原地,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已经不是自己的小院了。不远处的亭落里,一袭粉色衣裙的她,翩然如同彩色蝴蝶,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眼神中流转出的光彩瞬间熄灭。殊不知,当陆天转过身去的时候,粉色衣裙却从亭落后面转过,静静地看着陆天的背景,眼神之中,仿佛是在说着什么。
……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节看着眼前的人,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他很少会有紧张的时候,哪怕是昨晚生死一瞬,他都没有现在如此般紧张。
桌案上的香烛,已经完全燃烧完。来人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随意的点燃了桌案上备用的香烛,插在了香炉之中。做完这一切,还很虔诚的闭上了双眼,对桌案拜了一拜。
苏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苏源,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原来,这就是苏源!
苏源曾经是牧武村最年轻有为的剑客。建康危难之时,苏源与苏节共赴国难,他们跟随的将军吴明彻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在吴明彻的指挥下,苏源与苏节成功的完成了任务,保卫了建康城没有陨落。不过,他们两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吕素。
苏源恶狠狠地盯着苏节,原本就枯萎的嗓音更加的沙哑,“素素本该是我的妻子,都是因为你无耻的要挟,她才会就范。每每想到素素眼神中的落魄,我都恨不得亲手宰了你。”
“素素她,爱的不是你。”苏节缓缓地回答,表情痛苦挣扎着。当尘封的往事被触动的时候,无论是苏源还是苏节,最先感受到的都是痛苦,无法言表的痛苦。
“放屁!素素爱的不是我,难道还是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在你跟素素成亲的前一天,我就去问过素素,她爱的人压根就不是你。”苏源表情狰狞,枯草一般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的张扬在身后。他的手臂如同枯骨一般,在怒火中烧的这刻,青筋凸显在干枯的骨头上,狰狞恐怖。
苏节目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出了一个名字,仅仅一个名字而已,便让这两个争斗了二十年的人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气力。
“马苋,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吧。”
苏源一愣,“居然是他!那我们,争斗了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节来到吕素的灵位前,缓缓地点燃了一束香烛,“这灵位的背后,根本就没有素素的魂魄。二十年前,素素便跟马苋走了,那时的我,还不能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么被抢走的事实。我才会伪造了那场火灾,实际上,那场烈火之中,根本就没有人烧死。不然,为什么连骨灰都找不到。”
苏源砰地一声,松散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案上,虽然他的身体没了以往的健壮,但在愤怒之下的爆发还是蛮慑人的。这一拳,桌案上的香烛竟然生生地折断了。“你居然,居然欺骗了我二十年。”
“你不是一直都相信素素没死,才会离开村子的吗?”苏节并不苟同苏源,他们两个人一同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生死死,要是彼此还不了解的话,便是这全世界的人,也找不出一个人相信。
苏源发疯的抓起吕素的排位,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可恶的女人,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到现在一事无成。原本我以为你爱的是我,便是再多付出三十年我也在所不惜。不过现在不同了,我毁不了你,也要毁了你的女儿!”
苏节听到苏源要对自己的女儿下手,立马淡定不下去了。他一掌将苏源推开,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地上的灵位,看着苏源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力量,他才如释重负。拍打了一下灵位上的尘埃,苏节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原处,这才想起苏源的事情。
但是,当苏节转身的时候,苏源已经不见了。
苏节一直端坐在灵位前的蒲团上,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苏源的话。苏节了解苏源,只要他说出的话,无论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会在所不惜的。就像当年,他为了寻找素素,这一走就是二十年。尽管他已经失去了昔日锐利的武功的,但是他既然说出了要对苏昕不利,便肯定有他的理由。
一想到这里,苏节刚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爹爹,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我都找了您好久了。”不知什么时候,苏昕出现在祠堂之中。
苏节恍然,才发现天色早已经昏暗了下去。祠堂外,早已经点燃了照明的灯火,只是普通的村民,平时是没有资格进入祠堂的,苏节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发觉。
看着眼前的女儿,苏节的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一般,嘴唇颤抖着,苏节叫出了一个名字,“素素,是你回来了吗?”
苏昕愣在了原地,牙齿紧咬着自己的唇。她对自己母亲的了解,仅限于爹爹是不是迷离境遇下的自白。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爹爹空中那个近乎完美的女人。苏昕也曾不止一只的幻想,有朝一日,可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那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存在与苏昕的想象之中。
苏昕立在原地,没有做声,她希望可以从爹爹的口中,听到更多的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苏节看着眼前熟悉的轮廓,苍老的面孔上竟然飘起了一抹笑容,而他的眼眶中,分明溢满了泪水。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吗?素素。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昕的内心是崩溃的。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