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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帷幄之夜(一)

祁梦一路朝南奔去,漫无天际的夜色之中,在偌大的京城下,她有一种迷失方向的错觉,自己仿若一条无头蛇不知该前往何方。当方向感迷失后,她已经顾不上自己到底前往何处。身后来人越来越多,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一阵阵不长眼的箭雨从未停止过。

伤势不轻,祁梦越发吃力。她与金乌江结下仇怨也是在她出迹之时,那时的她实在不懂事,师父的劝诫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过,当自己杀了江南四大名帮之一的金乌江帮主傅佘铭的独子傅泉时,她才知自己闯了大祸。忆起缘由,祁梦至今记忆犹新,是因为一个不小心招惹了傅泉的小乞丐,被傅泉打成了重伤,她实在看不过眼,义愤填膺,年轻气盛,便不计后果杀死了这位少公子。之后的四五年里,金乌江的人从未间断过对她的追杀。不过,她不后悔,为侠者,当行侠仗义,处正义之事,这也是她毕生的信念和原则。

当然,她也明白这一次来者恐怕不仅仅只是金乌江的人,想必武林盟主云崖也已下发追杀令。她在江湖的这几年里杀了太多的人,来者犯己,她丝毫没有留情,干脆果断,曾震慑武林一时。而后她登上帝国五剑客之位,想要取她命的人愈来愈多。虽然她曾怀疑过自己闯入江湖是否正确,但是当意识到无法脱身时,她也下定决心将这条道路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完结。

祁梦逃得很辛苦,她内心苦笑,自己一定很狼狈吧。轻功一直不是她的优势,但这次她也发挥到了极限,加上血流不止,体力殆尽,她甚至一时间有种濒死的错觉。肩头的痛楚已全然不顾,祁梦望见前方有一堵高高的城墙,她咬紧牙关,一跃而上,奔上云霄,提气翻了过去。

当金乌江的人赶到城墙脚下时,傅佘铭止步,略微思考,暗道:“她逃到哪了?这是皇城围墙,她应该不会逃到里面,要是被抓定是死罪。大家分散开来,好好搜一搜,她身负重伤应该不会逃得太远!”当身边的人分散寻找时,傅佘铭眯起阴眸,眉尖陷入深深的皱纹中,祁梦,这次你休想逃出去。

祁梦停住脚步,她实在太累了。落坐在檐顶上,她大口地喘着气,肩上的疼痛愈发明显,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大片,在月色下呈现出阴森的黑色。她仰头一望,死里逃生的感觉她好久没有体味过了,脉搏中总有一种沸腾的快感。

心绪平静之后,她忽然被身下的黄色琉璃瓦惊住了,这里是?

祁梦眨眨眼,嘴角失笑,她不敢相信自己竟闯入了皇宫,这可是帝国最禁严的地方。

月色下,琉璃瓦闪耀着淡淡的流光。举目四望,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皆尽掩没在暗夜中。皇宫之内,宫道街巷点缀着金色的火烛,宛若条条火龙蜿蜒盘旋。宫殿巷道里时刻有守夜的禁军来往,守卫着皇室的安全。她孤身一人闯入其中,如若被捕,其后果她深知,定是死罪难逃。

祁梦皱皱眉,老天,她闯入了一个不该进去的地方,外有金乌江的人,内有来来往往的巡逻禁军,加上她满身的鲜血,怕是插翅难逃。一时间她还真没想出什么法子,只好静静坐在一片黑影中。她查看一下肩头的伤势,幸亏箭扎得还不算很深,但是血依旧在流,如此下去她会虚脱的。

祁梦吃痛地动了动肩,直起酸麻的腰板,一双锐利的眼眸环视四周。望着重重深宫,她脑海中忽然间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是他,就是那个曾经向庄聂所求短剑的男子,如果能够找到他,或许他会帮助自己逃出去。

那天他发髻上佩戴着一条四爪蟒纹的缎带,以她的直觉判断,这个人应该是个位高权重的摄政郡王。而今能够配得上四爪蟒纹的郡王只有三个,当今皇帝的三皇子南定王展一言,六皇子逍遥王展笑焯和七皇子康贤王展莫晨。如今北境遭外族入侵,南定王展一言被派往镇守北境;逍遥王展笑焯平日流连于风花雪月,这二人绝对不会来到一个乡村小镇去寻找医剑术者。听闻当今摄政的七皇子展莫晨素洁冰清,温文尔雅,卓然超群,是所有皇子中最有治国才能的一个。当初所见的那个气质超然的男子,或许就是当朝摄政的康贤王展莫晨。据说他因处理朝政而住在这皇宫之中,祁梦勾起嘴角,找到他或许就能够帮助自己逃脱出去了。只不过还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个寝宫中,而如今又怎么从这重重宫殿中找到那个男子呢?祁梦不由皱了皱眉。

她潜没在暗影中,偷袭了一个守夜的士兵,这个昏迷的侍卫拖到了一个隐蔽无人的角落里。扒了他的军服穿在自己身上,虽然有点大,但是这还不是问题。要命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处于何处。祁梦无奈苦笑,她只好又将那个侍卫拍醒,拿剑逼问他,对方战战巍巍地指了指东边:“往东左走,七皇子就在太和宫……”话音刚落,祁梦右手瞬间砍向那人的脖颈。

祁梦长舒口气,御卫军的衣服是一袭朱红色,而今她能感觉得出来,御卫衣已经被血染透。她有点气息不稳,浓浓的乏累涌上头来。咬了咬牙,她必须要赶紧找到他所住的太和宫。幸亏现在已进入深更,正值禁军换班的空隙,来往的禁军士兵很少,她才装模作样地闪过了几条街。

沿着那人所说的路朝前走,祁梦看到前方的宫门前来往巡逻着很多士兵,她想这里应该就是太和宫了吧。想要从正门进入尚不可能,但只要轻功在,不怕没柴烧。她咬紧牙关,长吸口气,用力翻越了高高的墙头,落地时脚力不稳,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从踏入江湖以来,自己还没有这般狼狈过,她深知自己已经快到达体力的极限,需要赶紧找到那个男人。

宫苑里悄寂无声,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巡逻的卫兵,一时间她以为自己来到了冷宫。当看到正殿前“太和宫”三个鎏金大字时,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找错。如此安静,祁梦不由紧了紧眉,如果他不在那就糟了。她不敢大意,虽然体力尚尽,但她依旧提气放轻脚步。

轻推大殿正门,没有锁,祁梦心一惊,皇家宫苑会如此大意吗?她长长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推开一个小缝,借助月光,祁梦看清了殿内的布局。身形微闪,祁梦进入殿内,东边是他的书房,那么西边就应该是他的寝室。她悄悄逼近,幸好她是练过武功的,脚步不至于发出太大声音,但内心还是有些慌乱。渐渐靠近床边,她猛然发现床上无人,心里一惊,瞳孔一时间突然放大。

冰凉的匕首已经刺穿了衣物,剑紧紧顶住了右腰际,如果稍加用力便可刺入体内。她身形一顿,眉尖一冽,紧紧眯起了眼眸。一个令她蓦然心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清淡如水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冰冷。

“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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