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依旧,冷风拂过明黄的袍子。男子正仰卧在那木雕椅中沐浴暖阳。蟠龙戏珠的华冠后随系的金色丝绦随风轻扬。童澜清看到眼前这么秀色可餐的一幕,忍不住口水直往下咽。她悄悄走上前,瑾尘见到童澜清,正准备向自己的主子汇报,却见童澜清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朝他狡黠一笑。他会意悄悄告退。
她将一双带有冷意的手盖在男子漂亮的凤目上。赵彦今因寒意皱着眉睁开眼,迷离的凤眼对上那近在咫尺的脸,瞬间恢复一贯慵懒的表情。他将童澜清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传递着温度。童澜清被这样的举动弄得一阵羞涩,让她生出些许依赖。“手怎么这么冷,以后出门多穿些衣服。一点都不珍惜自己。”赵彦今边说着,握着的双手紧了紧。童澜清听着他的训斥,心在寒冬中突兀地暖暖的。
赵彦今处处都依着童澜清,但却从不允许她去花朝阁。童澜清实在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终于有一天,她乘着赵彦今出门,撇下随身的丫鬟,独自一人偷偷溜到了花朝阁的门口。她躲在一边细细地观望着。除了守在阁外的两个侍卫,没什么特别。等到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在眼前。
“瑾尘怎么会在这里?”童澜清自言自语道。
瑾尘身后跟着一个婢女,婢女手中似乎端着一碗汤汁。瑾尘简单地向门口的侍卫交代了几句话,侍女就端着汤汁进了花朝阁。瑾尘交代完后就转身离开了,童澜清望着他走远的身影,实在是好奇。
她耐心地等啊等,等到刚刚送汤汁的婢女出来,她发现婢女手中盛汤汁的碗似乎变成了一只空碗。婢女送完东西径直向厨房走去。童澜清见状,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等婢女进了厨房,自己也随之跟了进去。她把门一关,婢女听到响声一回头见到是她,立马俯身想要行礼。
童澜清眼疾手快,单手扶住想要行礼的婢女,问道:“你刚刚是去干嘛了呀?”
婢女一听立马否认:“澜清姑娘弄错了吧,奴婢刚刚什么地方都没去。”
“没去?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要瞒我吗?”童澜清虚张声势地吓她。
“澜清小姐说笑了。奴婢真的什么地方都没去。”婢女不安地看了童澜清一眼,但还是咬紧牙关。
“好,你不说是吧,那我去找王爷,说我不喜欢你,让他把你赶出王府。”吓人谁不会,童澜清更是青出于蓝。
“澜清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可是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呀。”婢女说着跪了下去,拼命地磕着头。
“那你告诉我你刚刚到底去干嘛了?”童澜清不忍心婢女一直磕头,但她实在是太想知道花朝阁的秘密,于是还是硬着心肠继续逼问。
“奴婢是给柳夫人送堕胎药去。”婢女见童澜清不知道实情不肯罢休的模样,无奈地说出了口
“堕胎药?谁的孩子?为什么要堕胎?”童澜清秀眉一皱,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但她还是不甘心地问。
“王爷的孩子,柳夫人是王爷的侍妾。不只柳姑娘,朝花阁里面住的都是王爷的侍妾。不过澜清姑娘你放心,王爷每次宠幸完她们后,肯定会让人送去一碗堕胎药。”婢女不安地看了童澜清一眼,见她一语不发知道事情大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王爷重视姑娘,所以不想让姑娘知道。”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她难以接受那个说喜欢她的男子有着这么多女人,也难以接受一个男人竟然可以亲手扼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时间,她感觉到一丝苦涩。忧伤带着那些或明或暗,整齐又蜿蜒的情绪,从胸腔里散发出去。她挥了挥手示意婢女退下。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从相识到现在,从冷淡到关怀,从拒绝到依赖,从陌生到相爱,从绚烂到苍白,从厮守到分开,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赵彦今回府后,从婢女口中得知了童澜清已经知道了一切,他步履匆匆地赶去见她。找到她时,童澜清正怅然若失于无边无际里。
“清儿。”微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童澜清并没有回头。她不想在赵彦今面前示弱。她不想让他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多么脆弱。
“我毕竟已过而立之年。”他无奈地劝道。他见童澜清一言不发。红润的薄唇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不可能奢望我只有你一个女子,我是王爷,哪个王爷不是三妻四妾,更更何况她们都没有任何名分,我愿意把王妃的位子留给你,你难道还不知足?”
童澜清听了莫名的委屈。不觉眼眶湿润。又不甘掉眼泪,就这么倔强的抬着头不眨眼。
赵彦今见童澜清不理自己不觉气恼:“你任性到这种境界简直幼稚。”
童澜清转过身,带着泪珠的双眸对上他的凤目,冷冷地说:“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赵彦今望着眼前固执的女子,半响,收起冷漠的煞气,眉眼间竟似流转着几分温柔。“好了,别闹了,听话。”说着他轻轻搂过面前的女子。
童澜清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美,夜幕一样的黑色,明亮却不刺眼,带着漫不经心的光芒,自己甚至可以从他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终究下了决心:“我一介平凡女子,无缘消受王爷的爱。”说着,她掰开握着双肩的手。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想要的爱,你无法给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赵彦今望着她越行越远的身影怔怔地呆在原地。恍惚间,手中竟然觉得还有来自她身上的淡淡的温热,那股暖意沿着手,缓缓涌入心底。
瑾尘见自己主子单薄的身影孤傲地站立着,联想起他一贯隐忍的性子,不禁泛起几丝心疼。他不知道从何时起,温和随性但轻狂的王爷开始掩藏眼中的凌厉。或许是那个女子在潜移默化中感化着他。可是那个女子对王爷能够给予的却是那么不屑一顾。半响,瑾尘还是决定走上前,将手中的白绒披风搭上了赵彦今的肩膀后背低声劝道:“王爷,澜清姑娘已经走远了,外面天寒,您赶紧回屋吧。”
赵彦今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过了一会儿,他提了提唇角:“曾几何时,我也对男欢女爱不屑一顾。也想着将此生奉献给朝廷。帝王家哪有什么真情可言。也没有资格去找寻所谓的真爱。可自从遇见了她,好像很多事情开始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变化。有些情在念念不忘中生生不息。说来好笑,有那么一刻,本王竟想过与她的将来。也罢也罢,本王累了。”
瑾尘静静地听着,陪着赵彦今在暮色中站着。两人的影子随着月光拉长,似散落了一地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