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一辈子存点血汗钱,拿出点血汗钱再去求个平安,很多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也非常乐意这么去做,这才滋生了大陆各地层出不穷的道观,有点道行的或者从某个大门派脱离出来的都敢去坐镇一个道观,享受万人朝拜,做成了在俗世敢一掷千金的豪迈人物。
卓林观地理位置不佳,方圆之内也鲜有大户人家,虽说挣钱不多,好在能够一家独大,也算衣食无忧。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眼看道观在俗世中的影响力渐渐的将佛寺压了下去,就快要成为人间正统,一些胆子大的人自然也有了想法。
那些人不懂修行,不识道经,说不清九狱为哪些,甚至连三清名号都能搞混。大都是找个无人的破败道观,鹊巢鸠占,截尺许布匹,仿制件道袍,朝身上那么一披,再取个什么霹雳道长,傲天道长的道号,就算隆重开张了。
这批人是在俗世的道观中摸爬滚打混的最惨的一类。
在青山未上台之前,被泾阳打压的连些残羹淡饭都吃不上的他,在镇民眼中就是这种。
经历此番说道,观众的心已经被青山收买的差不多了,对他的感观也有所改变。最起码有八成的人已经决定明天或者未来的几天要去朝天阙走上一遭了。
泾阳眼看青山三言两语竟达到了这个效果,大势已定,再去打断也没有意义,心中怎能不气。台子是他搭的,人是他发消息聚过来的,结果白白为青山做了嫁衣,相当于在青山最困难的时候,是他去扶了一把,这一扶,还给青山扶出来了一个大好前途。
肉就那么多,青山吃到嘴里的多了,泾阳吃的就会变少。
要知道这些肉以前都是泾阳自己的。
这感觉像是被父母独宠多年的孩子突然被父母拉到家里的仆人面前告诉他,这是你的哥哥,以后的好东西你们要一起分享,爹娘也会像疼你一样疼他。
“这就当是要你道观,给你的好处了。”泾阳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事情还不算太糟糕,只要泾阳在接下来的讲道中,能够稳定发挥,将昨晚记在心中的洋洋洒洒的一一道来,未尝不能将失去的人心再次拉拢回来。
青山该说的已经说完,只剩下一句:下面有请泾阳道长来为大家讲解道经。
只是泾阳此刻的不安不知为何越来越浓,不停跳动的右眼好像在告诉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
“大家快去看啊,广和楼的崔大家出来赏曲了。”人群中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说话之人正是消失良久的博容,身上的艳红衣服已经换成了纯黑色连衣长褂,看不合身的程度,想来定是在某个倒霉蛋家里顺手牵来的。
脱去了他那身扎眼的衣服,连青山都不得不多看两眼才认了出来,更别提只是远远看过他一眼的民众。
“这谁家孩子,你说的话可能当真?”有人慌忙的问道。
唱曲之人能当得起一声大家称呼的,那身份地位与造物境的仙人比也不遑多让,岭山镇所属的南琴国,唱曲大家加起来才有两位,尊贵程度由此就可看出。
既然身份这般尊贵,定然不会闲的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博容嘴里的崔大家本名就是叫做崔大家,家中世代唱曲为生,看名字就能感受到父辈对他寄予的厚望,此人经营着镇上的唯一一家戏院,倒也争气,没白白辱没了他的名字,二八芳龄的他唱曲的本领在镇上也算前无古人了。
本领大了,难免会生出些古怪性子,自从上次县府大老爷来岭山镇视察,点名听了他一曲之后,崔大家便极少亮嗓了,说是难求知音,让百姓们无不惋惜。
乍听博容一说之后,现场不炸了锅才怪。
“当不当真,你去一瞧便知,别怪我没提醒,去晚了,可就没座了,因此错过岂不可惜?”博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众人听他一说,无不心动。
只是青山还在台上,就这么冒然离去,有失礼数。
博容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的靠到台前,瞧着青山眨了眨眼睛。
“这古灵精怪的小子,办事还算靠谱。”青山在心中笑骂。
“算了,若强迫大家留下,与夺人所爱何异,反正事情该说的也都说了,大家自便吧,看这个日头,中饭时间也该到了,大家是回家用饭之后再去听曲还是听曲之后再去用饭,老道我可就出不了主意喽。”青山挥了挥手,示意可以离开。
“既然道长这么说,在下就先告辞了。”有人向青山抱拳道。
有一人带头开了先河,剩下的人哪有不走的道理。
不多时,台前已空无一人。
有风吹过,一片萧瑟。
泾阳已经瘫在了座椅之上,再也没有力气去找弟子泄恨了。
青山则是泰然离开,昂首阔步走到泾阳身侧,对他抱以一个很有深意的笑容。
受这一笑,泾阳只感觉血气上涌,喉咙微甜,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原来青山的最强后手在这里等着他。
一再吃瘪的泾阳终于忍无可忍,对着青山嘶吼道:“老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青山故作惊慌:“道长说的这话好无道理,敢问我哪里得罪你了,这一应事宜都是你着手安排的,老道我一切照你的意思做了,为何还遭来你的记恨来了?”
“你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泾阳咬牙切齿的对着青山一字一顿道。
青山听后不做任何回答,仰天大笑三声之后,拂袖而去。
潇洒而自在的背影落在泾阳的眼中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博容趁着人群早早的溜了,在回山的路上等到青山,疑惑的向青山问道:“老头,崔大家唱曲的事是你让我胡编的,你就这么确定那些人不会去而复返?”
青山愠怒道:“被泾阳一口一个老道的喊着,来到这里还要被你唤做老头,怎么没一个知道尊重老人的。那些人到了广和楼一看没有的事,念在是你一个小孩说的话,顶多骂声该死,也不会迁怒与你,再说,讲道的事也不是人人都想要听,大晌午的好不容易离开了,还不回家吃饭?脑子有毛病的人才会回去听泾阳叨叨叨呢。”
博容何等聪慧,瞬间领悟,听青山说完,连连点头:“果然老而不死为贼。”
青山听了这句话反而不生气了:“你懂什么,这叫花脸的还未登场,白脸的已经气昏。可惜啊,你没看到泾阳的样子,那张可与驴马比长短的脸,白的跟初冬的雪一样一样的,白的纯洁!哈哈哈…。”
博容嘿嘿一笑:“老头你挖苦人的本事可比我厉害多了,看来以后我要跟你学着点喽。”
青山被这记马屁拍的相当舒心,人嘛,有时候也难免乐极生悲。
“我给你做的衣服呢?”青山问。
为了不被认出来,连冲天辫都解了的博容看着空无一物的手。
“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