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侍卫们是无权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进入殿内的,但萧子良考虑到暴雨骤至没有及时避雨,大部分侍卫身上都湿透了,于是安排了一处偏殿和一些干净衣服令侍卫们分批进入偏殿更换,换完的侍卫便依次出来,站在廊下。萧衍远远地看着,暗自点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子里闪过。
豆大的雨滴来势汹汹地冲击着地面,溅起的水雾在风里飘洒弥漫,带着雨水的清甜,和一丝尘埃的味道。萧月闭上眼睛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凉和春夏特有的生机,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一时情难自禁竟舞了起来,长袖挥洒,玉足轻点,就在这东宫殿前,灵动如燕、清美若雪。
说起来,侍卫们对于今天这一场雨本来是有怨气的,自古武人都不喜欢雨天,因为风雨束手束脚会很麻烦,而且今日考武,因为这场大雨,箭试时好多人都完全没能发挥自己的箭术,很是遗憾,而接下来的马试看起来也只好取消了,大雨天马试还是很危险的。
很多侍卫因此失去了原本该得的奖赏,心里怨气自然重些,况且箭试时还出了一个狂风骤雨里十箭全中的怪物,侍卫们更觉脸上无光。
然而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皇孙殿下的爱护让众侍卫心中暖洋洋的,更何况还有于礼于制原本都不是自己等人所能见识到的郡主的绝美一舞。
区区风雨,又算什么?
陈小二盯着翩然起舞的萧月,一时看得呆了,好在边上有一群目光呆滞的侍卫,一时也没人去管他的越礼。萧月舞得畅快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尤其是那个‘傻子’陈小二,萧月飞霞铺面,脸烫的厉害,轻轻跺了跺脚,回身逃走了。
任方原本看的痴了,此时方才醒过神来,哈哈大笑,迎着风雨狂奔而走,什么礼制,什么称谓,都不重要了。
萧子良见好友冒雨狂奔,疾呼不回,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狂生!”萧衍走了过来,看似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任方的才名连我都听过,此时虽是个狂生,他日必是国之栋梁。”萧子良目光一闪,却不接话。
那名之前不知所措的副将此刻不知受谁提点,大梦初醒般上来请罪:“暴雨突至,末将未能及时终止考武累殿下受了风雨,请殿下恕罪。”
萧子良看着这人憨厚的大脸,哑然失笑,“你呀你呀,王直你这个脑子总是慢得和木头一样,让我怎么说你好,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脑子?连这上来请罪的主意都是别人帮你出的吧?”王直跪在地上嘿嘿直笑也不答话,竟有与陈小二有几分相似。
萧子良笑着摇了摇头:“起来吧,这大雨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表现突出该赏的就按我之前定好的赏。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之后的马试和武试就先不比了吧,那这陈小二,”
王副将福至心灵慌忙拱手接口道:“殿下所举荐之人果然非同凡响,陈小二的箭技当算头名,即使不比马试和武试于制也说得过去。若殿下无异议可就此纳入禁军神威营,负责守卫东宫。”
萧子良点了点头,“算你今天脑子转的快,莫不是一场大雨把你淋得机灵了不成?”王副将咧着嘴又笑开了,萧衍不自觉看向远处另一个傻笑的人,嘴角动了动。
“王副将不知怎的受了些夸奖,雨小了些之后带着今日不当值的侍卫喜气洋洋地就出宫去了,因为下雨马试和武试都取消了,皇孙殿下就带着箭试的结果向太子殿下复命去了,听说太子殿下也很满意。”
东宫的西稍间内,一名宫女跪在地上,正向银纱郡主禀报着打听来的考武的结果。萧月听得着急,走上前去双手扶起宫女:“武试和马试都取消啦?还有呢还有呢?”
宫女看着郡主的焦急模样,似是明白了什么,偷偷一笑:“还有呀,那个任方大人看到郡主你的惊艳一舞以后冒着风雨狂笑而去,听说连殿下喊他也不回来,气得殿下一个劲儿地骂他是狂生呢。”
萧月听到惊艳一舞时脸红了红,却摇头道“桂儿姐姐我不是问你这个呢,还有什么别的吗?”那唤作桂儿的宫女讶异地想了想,“那便没有什么了呀。哦,说起考武,那名殿下举荐的少年似乎仅凭箭试就被破格入选了禁军,太子殿下据说也过问了此事。”
萧月双手还拉着桂儿的手臂,听到太子过问时手紧了紧:“父亲怎么说?”
桂儿摇摇头:“奴婢不知。”萧月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桂儿退下时心中浮着一层淡淡的疑惑:莫非小郡主认识那新来的侍卫……?
宣阳门外一处小巷子里,王直陈小二和萧衍三人赫然坐在一起,一桌小菜,几坛花雕。王副将向陈小二连连敬酒:“今日多亏兄弟提点,让老哥我不至于在殿下心中留下不敬的印象,殿下今天还因此夸了我呢。”
萧衍闻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双眼在陈小二身上反复打量着,像是不认识一般。陈小二脸皮一红:“萧衍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傻,那样的事情一看就看出来了嘛。”王直闻言一捂脸,惹得萧衍哈哈大笑。
就这般嬉笑交谈,酒过三巡之后,王直似是想起什么,起身对陈小二说:“兄弟箭技高绝,老哥我佩服。然而禁军负责守卫京城,除了箭技,武技也很重要。武试虽然取消,王老哥我身为神威营副将今日还是要试试兄弟你的功夫,日后安排起来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公事公办,还望小二兄弟你莫怪。”
萧衍默不作声地低头喝酒,一双眼珠却是提溜乱转。陈小二叹了口气,“我倒不会怪你,只是你今天喝多了,我下手也没个轻重,这要伤着你可怎么办。”
王直一听脸色大变,跳了起来:“哥哥我在禁军十余年也不是白当的这个副将,脑子虽然不好使,功夫可真不是吹的,小二兄弟你切莫要看不起我。”
夜风柔缓地经过入夜后本该宁静的巷子,却带出若隐若现的几声呼喝与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