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萧府。萧衍兴致勃勃地将妻子推入房中,反身掩上房门,谢梵境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又想做什么,怎么还要关上房门?”萧衍压低了声音,脸上透着神秘:“冰儿,你能将白纱缝制成一把弓的模样吗?”谢梵境愣了一下:“弓?”
萧衍点点头:“对,弓的模样,最好还是那种搭上箭的弓的模样,要四面缝好,中间是空的。”谢梵境歪着脑袋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叹了口气:“尽想些古怪的点子,叫人看不透。不过倒是不难,什么时候要呢?”
萧衍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尺寸和样式,尽快做好就可以了,千万别累着我的皇后娘娘。”谢梵境没好气地轻轻掐了萧衍一下,“就知道取笑我,去把白纱准备好。”萧衍嘿嘿笑着,转身打开柜子,取出两丈白纱:“早就准备好了。”谢梵境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傍晚,城南,乌衣巷口。王直骑着马正从宫中当值归来,急着回家去脱了这身厚重的铁甲,喝些黄酒好好睡上一觉。陡然,一道黑影拦在了路中央,王直猛地一勒马,险险地停在了那人面前。王直心有余悸,抬头喝问道:“你是何人,不怕死么,为什么拦在我的马前?”拦路那人黑衣蒙面,也不说话,抬手屈膝,缓缓摆了一个姿势。
王直初时莫名其妙,正要再问,突然福至心灵,猛地想到一人,抬起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面上惊疑不定。黑衣人见状,猛地回身便跑,王直一呆,突然醒悟过来,策马赶了上去:“别跑,你到底是谁?”那黑衣人脚力竟是极强,王直座下是难得的骏马,在这城中居然一时半会儿也追他不上,转眼便跑出了几里路。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径直跑到了人迹罕至的青溪桥头,眼看着快要追上了,黑衣人猛地跳开拉下了面巾。王直又是猛地勒住了马,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再喝问,因为没有必要。虽然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很暗,可是王直还是认出了昔年的雨中十箭,陈小二。
还是宣阳门外的那条巷子的深处,王直哈哈笑着和陈小二推杯换盏,显然甚是高兴。陈小二微笑着,心中也是暖洋洋的。王直放下酒杯感慨道:“你知道吗,方才你在跑的时候我心里就信了七八分了,所以你解下面巾的时候才没有吓到我。你说除了你小子,全京城有几个是我这匹黑风追出几里地也追不上的?”
陈小二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那是在城中,若是野外,我怕是出不了一里就被黑风追上了。”王直摆摆手:“别的咱们暂且不提,先说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可是听说了,铁莲承认带着人尾随着你上了钟山,一拥而上把你给杀了,连你的头都被她砍了下来丢到了山下。”王直说到此处突然顿住,满脸惊讶地说:“难不成铁莲说谎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谎?你又为什么要诈死?”
陈小二吃惊地看了王直一眼:“可以啊王大哥,一年不见你的脑子见长啊。”王直翻了个白眼“别取笑我,说正题。”陈小二哦了一声,叹了口气说:“你知道的,王谢,王谢,你们王家和谢家都是世家大族啊,我却只是个小小的寒门子弟。”
王直莫名其妙道:“是啊,那又如何,你不照样能把我揍的满地找牙吗?”
陈小二看了他一眼,接口道:“你和谢禄能一样吗?谢禄意图侮辱郡主,我是唯一的目击者,我还把谢禄那帮人全都当场击杀了。若你是皇上,知道此事会怎么做?”王直漫不经心地接口道:“当然是严惩,”说到这里王直突然停了下来,挠了挠头,脸上浮现茫然之色。
陈小二苦笑道:“是啊,严惩谁呢?谢禄已经死了,谢家这么大的根基,新朝初立此事绝不能株连谢家,只能盖下去。那要盖下此事还有一个障碍,便是我了。”王直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上酒,一饮而尽。陈小二接着说:“我活着,这件事情就盖不住,随时都有可能被翻出来,而且我杀了谢禄,谢家真的人人都能有如此气量,能容我活在这世上吗?若是谢家人想方设法要我死,陛下会在我和谢家之间怎么选?”
王直想了想,说:“既然铁莲愿意帮你,你可以娶铁莲为妻,那时陛下还要封赏你,谢家人又怎么奈何得了你?况且谢家也未必人人都想你死。”
陈小二怔了怔,似是从未想过这个方法,随即还是摇了摇头,苦笑道:“王大哥你确实变聪明了,但是你知道我的心思,除了月儿,我谁也不会娶的。”
王直又喝了一杯,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这样的话,确实,你除了诈死之外,别无他法。”陈小二点点头:“这件事情上,我欠了铁莲一个人情,是她担着风险帮我诈死,恐怕一时半会没机会还了。”王直突然想起一事,瞪大眼睛:“既然你还活着,那郡主呢?她也活着吗?”陈小二看了看天空,“郡主嘛,从那天开始就已经死了。”似是话里有话。
王直哦了一声,长叹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似是全没听懂陈小二的言外之音。
酒过三巡,王直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此番回来见我,却是有何打算?总不至于是想老哥我了吧?”陈小二双眼扫视两旁,嘴里压低声音道:“陛下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可我此番回来,却是想让月儿早日成为公主,我想月儿应该也想看到父王早日威仪四海吧?这件事情我有把握。”
王直听完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暗了下去,呻吟着沉沉地趴在桌上,一副醉酒模样。陈小二试探着喊了两声王大哥,王直都毫无反应,竟似睡着了一般。陈小二拍了拍王直的肩膀:“王大哥,那我明日再来找你。”王直呻吟一声,却不说话。
夜风渐凉,秋意已浓,秋日的肃杀让巷口的马儿也不安地嘶鸣了一声。僻静的巷子里,只剩下王直一人,趴在桌前。半晌后,店家走出店门,试探着拍了拍这位身穿铁甲的侍卫模样的贵客,却见贵客腾地站起,放下酒钱,径直在巷口牵了马儿,上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