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真的没有想到,在这天子脚下、长安郊区,竟然还有人会来暗杀自己!何况自己也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无论是在公务上,还是在自己的生活中,并没有妨碍到谁啊?
每逢公休期间,自己要么到好友处聚会,要么邀约三五知己,在自己家中畅叙欢醉,尽量告诫自己,不要轻易和朝中各方势力发生任何冲突。
今天也只是和往常一样,受到好友的邀约,前往好友在杜县石野村的家中对酌,这条路也不知走了多少回了,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来去去的,也没有遇到过什么意外。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想杀自己,但是,张贺也不是胆小怕事的泛泛之辈,平时不张扬也不惹事,但不代表他怕事。倘若真的有人要对自己下黑手,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善罢干休的。
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还没有追来,张贺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刚才踏上郊区通往石野村的那条主径时,就有人朝着自己发射了几枚暗器。凭多年来自己见多见惯的风浪,这人明显就是一个亡命之徒。
所幸,自己自小习练武艺,身手也较为敏捷,更是仗着对这条路段的熟悉,当时见情况不对,便立即拐入到另一条岔口,抄近路往石野村跑去,否则只怕自己现在已被对方射杀了。
天色虽然还早,可是这条近路却很偏僻,路上看不到一个过往的行人。
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慢慢的往前走去了。说不定那个对自己不利的人,只怕还伺机隐伏在某个角落里,自己必须要万分的小心谨慎才行。
是什么人要对自己不利?平时也够低调的了,自己虽然是掖庭令,可是那掖庭是什么地方啊?是宫中的旁舍,宫女居住的地方,这些宫女都是平时和皇帝接触很亲密的一群人,自己能不尽心尽职,夹起尾巴做人?何况自己平时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张贺眉头紧紧的拧着,努力的分析着到底是谁想要加害自己。会不会是朝廷中有人对自己不利呢?
近几年来的朝廷格局,自上官家族及辅政大臣桑弘羊被彻底剪除后,霍光得到汉昭帝的全面信任,霍氏家族因而得以独揽大权。
霍光原与同为辅政大臣的金日磾和上官安都有联姻关系,金日磾次子金赏的妻子是他的女儿。而另外一位辅政大臣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所娶亦是霍光长女,并生有一女上官氏。
上官安打算让时年仅仅六岁的上官氏做皇后,却遭到了霍光的反对,于是转而走盖长公主的门路,并得到了盖长公主的支持,最后成功实现目的。
上官家族为了回报盖长公主,想将其情夫丁外人封为列侯和光禄大夫,竟被霍光驳回。霍光此前又曾多次阻止上官家族为其他亲戚封官的意图。
双方就此结怨,成为难以化解矛盾的政敌,势同水火。
后来,上官桀父子联合盖长公主、皇室分封诸王以及辅政大臣桑弘羊等,共同结成反对霍光的同盟,假托以清君侧的名义,趁霍光休假的时候向汉昭帝上书、诬陷霍光有不臣之心,并内外接应,做好一切准备,打算一举擒杀霍光。
时年仅十四岁的昭帝,却识破了他们的阴谋,不予理睬,并安抚霍光,且下令追查上书人的来历。后来汉昭帝还下令如有人上书毁谤霍光者必追究到底。
上官桀等人见无法从昭帝处下手,便决定发动政变杀死霍光,废黜昭帝,另立其他刘氏子孙为帝。
但计划泄漏,霍光诛灭上官桀父子和桑弘羊,盖长公主和参与叛乱的部份诸王也自杀了。
自此以后,霍光成为当朝实际上的决策者。
对当前朝廷中的格局,张贺比谁都认识得清楚,所以,在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前提下,也尽量不去得罪任何一方势力。
为报戾太子刘据旧恩,一直隐忍负重,更是没有站错队伍,而张贺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想保全刘据那唯一的血脉---刘病已,以慰故太子泉下之亡魂。
如今看到刘病已渐渐长大,其为人也宽厚,张贺倍感欣慰。
但随着刘病已年龄的增长,娶妻生子的终身大事,也就成了张贺心中最关心的一件大事了。
对于刘病已的将来,张贺也不敢有太多的奢求,只盼能让他过上一个平静而安康的生活,就足够了,自己也就算是报了他祖父的恩情了。
张贺本来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刘病已的,也好早点了却自己这桩心病。
不料在和弟弟张安世商量的时候,张安世却勃然大怒:“你是不是闲着吃饱饭撑着了?皇曾孙是卫太子的后人,现在能像个普通老百姓一样生活,已经很不错了!你竟还想让他迎娶我们张家的女儿?好好睁大你自己的眼睛,瞧瞧清楚,我们张家的孩子可是名门贵胄!以后永远也别再对我说起这门亲家!”
其实,张安世和兄弟张贺都是汉朝著名的酷吏张汤的儿子,他也是一个正派人,袭承了父亲张汤的爵位。
当今皇帝汉昭帝已举行了加冠礼(表示成年的一种礼节仪式),张安世对他很忠心,他不想让汉昭帝为了他们家跟戾太子家结亲的缘故,从而对自己起疑心。
当然,久经世故的他,更不肯把宝押在一个前途未卜的皇曾孙身上。
因此当他听到哥哥称赞皇曾孙如何如何好时,又流露出有许婚的意思,认为有当今昭帝在上,不应该过分地夸奖皇曾孙,就对兄长发火了
张贺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何等人,多多少少能揣测到弟弟的一些心思。
张世安任职右将军,与霍光的权势几乎并驾齐驱,哪会把一个几乎被皇室快遗忘了的皇曾孙,轻易地放在眼里。
张贺到底是一个聪明人,弟弟的官职比自己大多了,再说下去只会为刘病已招来不必要的祸端。所以张贺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道张安世后来得知刘病已当了皇帝之后,会有何感想?
世事无常,凡事皆有可能。对每一个没有进棺材前的人,我们都不能太过轻视,咸鱼也有翻身时,便何况是人呢。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暂且按下不提。
从此,张贺只好再想其它的办法,不断为刘病已的婚事奔走打探。但刘病已罪人特殊的身份,加之也只是空有一个皇孙头衔,并且自身危机伺伏,竟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就在前几天,张贺听说负责布匹织染的暴室啬夫许广汉,他那位待字闺中的女儿许平君,早先与欧侯氏家的儿子有婚约。不料还没有过门,这个小男生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而许广汉虽然是自己的下属,但两人却有着相似的经历,竟因此结成了莫逆之交。
就在张贺想主动提出这门亲事时,许广汉却让人捎话,邀请自己到他家中饮酒畅叙。张贺大喜,因此匆匆处理完公事后,便急急上路了。
正在心里暗自琢磨时,忽然,张贺发现了不远处的异常,对面正有一个人,行色诡异地朝着自己走来。
对方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是张贺清楚的记得,刚才在通往石野村的主径上,率先朝自己发射暗器的人,就是他!
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看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想到这里,张贺不禁有些担心。
看着那名蒙面杀手正一步步的向自己靠近,张贺的心里不由的渐渐紧张起来。
张贺并不怕死,但是他却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蒙天歌也没有想到,在这荒僻的地方,竟然还碰见了自己的老熟人了,一个灭魂组织里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