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几分深沉的双眼出神的看向篱笆院里那颗光秃秃的枯黄老槐树,就在刚才,它干枯的身体上,那片唯一的树叶被秋风吹走了,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咳,咳,咳……”
破旧的茅草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就好像是死神的触手一般紧握住她的心脏,每一声咳嗽都能给她瘦黄的小脸带来一分苍白,黝黑的眸底闪过抹忧色,小女孩急匆匆的回转身体走进屋子里,看着床上那形销骨立的妇人,瞬间红了眼眶。
“阿婆……”小女孩眼眶湿湿的半坐在床前,轻柔的拍着妇人的后背为她顺顺气。
她的乖巧懂事同样的使得那妇人湿了眼眶,咳嗽了几声,抓着小女孩的手,挣扎着坐起身子来,气喘吁吁的靠着床头,目光爱怜的看着身前的女孩,一滴泪珠子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雪儿,是阿婆拖累了你,咳咳……咳咳……要不是阿婆……”
“不!阿婆,别说了,要不是您,恐怕凌雪早就死掉了,要不是为了凌雪,阿婆也不会被人废了修为,就连气海丹田也被他们给尽数摧毁!呜呜呜……都是,都是凌雪的错,都是凌雪的错,呜呜呜……”凌雪看着床上病容满面满头银丝的妇人,那模样哪还有半分当年的风姿灼华。
“好孩子,别哭了,都是阿婆没用,要是当年早点……咳咳咳……别怨你爹娘,他们也是舍不得你的……咳咳咳……”
听到阿婆的咳嗽声,凌雪赶忙又拍了拍阿婆的胸口,“阿婆,别说了,凌雪没有怪他们,从来都没有!”凌雪剩下来的话却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不会怨他们的,而是恨惨了他们……是恨而不是怨!
阿婆深深地看了眼凌雪,有气无力的紧抓着凌雪的手,喘着气断断续续道“雪儿,答应阿婆,不要怨恨他们,他们纵使千般不对,但终归是你的亲人,是你的亲身父母……”说到这阿婆顿了顿,怜惜的摸了摸凌雪瘦黄的脸颊又道:“阿婆相信,终有一天雪儿会回到家族,但若是雪儿带着怨恨的话,恐怕家主他们察觉到,怕是……”
“阿婆,你放心,我都知道的,凌雪从来都没有想过再回到那个地方,也不想回去,凌雪只想陪着阿婆在这小山村里安安静静的生活着。”凌雪知道阿婆看穿了她的心思,转口道:“阿婆,您先休息会,一会儿药好了,凌雪喂您吃药!”
扶着阿婆躺好,为她盖好被子凌雪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子,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阿婆干白的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的血液,蜿蜒而下,“雪儿,不要恨他们!你是斗不过他们的!若是当初你也有灵根,哪怕是废灵根也好,恐怕也不会……”
阿婆擦去嘴角的血迹,喃喃自语着,她知道她自己恐怕是熬不下去了,现如今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年幼的凌雪了,她既希望凌雪能够回到家族安享荣华富贵,又希望凌雪能够简简单单的做个平凡人成亲生子安度一生……
凌雪从新回到小院中,在之前的石礅前坐下,看了看熬药的火势较之她进屋之前火势小了些,熟练的拾起地上的草编扇,轻悠悠的对着灶口扇着风,不一会儿,火势又上来了,凌雪抿了抿唇嘴角微微弯起,可不一会儿又沉了脸色,紧抿着双唇,目光幽沉似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紧盯着跳跃的火焰。
凌雪不明白,同样是他们的子女,为何差别却是如此之大,难道有无灵根就真的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连血脉亲情都不顾,甚至连活命的机会都要剥夺。
而她是他们的亲骨肉啊,为何就非得赶尽杀绝呢?连个给她活命的机会都不给,就想掐死还在摇篮中的她,而同为孪生的亲哥哥亲姐姐却是享受着他们的呵护与疼爱!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有灵根,并且还是万中挑一的天灵根与异灵根,而她却只是一个毫无灵根并且还天生筋脉堵塞的废材,所以才抛弃了她?若不是有阿婆,在阿婆的庇护下逃离了那个所谓的家族,恐怕她再次入了轮回吧……
不过,阿婆……
凌雪眸子闪了下,黯然的低垂下脑袋,要不是因为她,阿婆也不会被那些人废去修为与丹田气海!都是她!都是为了她!
凌雪握紧了拳头,古波不惊的眸底波涛汹涌,比起他们,她更恨她自己!要是有朝一日,她能够修炼,她一定要他们加倍奉还!
“咕噜咕噜……”
药壶内传来药汁的飞溅声,瞬间唤回凌雪的神思。
凌雪熄了火,拿起木桌上的抹布包裹着壶柄,将药汁倒入碗内,放在桌子上凉了凉再端进屋内。
“阿婆,药好了,我扶您起来!”将碗放在屋里唯一的桌子上,凌雪上前扶起阿婆,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遂才将药端来一勺一勺的喂着。
阿婆将最后一口药咽下,苦涩的滋味滑入咽喉,刺的她睁大了双眼,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凌雪,深吸了口气,“雪儿,你现在发誓!”
凌雪放碗的手蓦然一顿,疏淡的眉头微不可查皱了皱,随即眉眼弯弯道:“阿婆,你也知道的,我没有灵根,恐怕此生至死,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一语了,阿婆貌似乎并不买她的帐依旧目光如炬的锁视着凌雪,大有凌雪不发誓她就这样一直耗着的趋势,无奈凌雪只好手过头顶,屈指发誓。
可真要到凌雪发誓时,阿婆又咳嗽了,“不发了,咳咳,雪儿,阿婆,只是不希望你心存怨恨,阿婆怕恨意吞没了你,未来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报复他们,阿婆信你,信你!”
凌雪抱了抱阿婆,头埋在阿婆的胸口,道:“阿婆,凌雪答应你,无论回不回去,凌雪都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的!好么?”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普通人,如何去招惹他们!
阿婆拍拍凌雪的背脊,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有你这句话,阿婆也算是放心了,不过阿婆希望你不要回去了,你只是一个凡人,回去了,恐怕少不了苦头吃,阿婆倒是情愿你做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坐在院子里,凌雪的脑海里都是阿婆那句’阿婆倒是情愿你做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可是只有她知道,她是有多希望自己也能够修炼,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仙者,也许这样就能够救阿婆了!
并且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还在摇篮中熟睡的她,被一道推门声惊醒,这一世的父母目光有多疼爱她的孪生哥哥姐姐,目光就有多嫌弃厌恶的看着她,甚至还想掐死还在摇篮里的她!幸而被阿婆给劝了下来,不过那只是暂时的活命,阿婆为了能够救她将她带离那所谓的家族,却是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晚风徐徐,凌雪仰头看向高挂在无边天际上闪烁着微冷寒芒的星子,黯然的低喃细语着。
“一眨眼九年的时光过去了,若是当初我没我有轻生不去救那个小女孩,也许就不会死,不会死也就不会重生于此,以至于拖累了阿婆……爸妈凯凯,我想你们了,你们可曾怨我,选择了放弃?”
凌雪就是沈凌雪,死后重生于此,与前世不一样,前世的她有父母家人疼爱,而今世除了救她的婆婆却什么都没有,差点儿连初生的性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