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陆酒歌只是眼望前方,专心骑马,从未看过我一眼也未对我说过一句话。我正欲开口打破这种令我十分不愉快的气氛,却听得陆酒歌突然说道:“别说话,这样很好,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可以靠你如此近,不要说话。”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难过,我不明白为何他会这么说,但我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说真的。难道他要走?还是作甚?我不知道。
我一直没说话。直到快到城门口时,我才轻轻说了一句“陆酒歌,谢谢你让我遇见如此好的你,也许以后我们会以不同的身份见到对方,但我初心不变,我们终是朋友,若你有难,我不会袖手不管。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
陆酒歌一怔,似是被我这一番话惊到,许久才道:“会的……”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不到寅时不得任何人进出,不知道吗!”一个守城的护卫突然大叫道。
我正想和陆酒歌说明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不在太傅府,女子深夜未归,还与男子独处一夜,在古代是很重的罪,我不想受这罪,也不想让爷爷知道我深夜去过旧屋。
不想陆酒歌直接在那护卫面前停下,几欲撞到那护卫,那护卫被吓得直直的坐在了地上,两腿瑟瑟发抖。我把头一偏,尽量不让那护卫看到我。
这时,陆酒歌道:“听雨园陆酒歌。”
“原,原来是陆公子,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您请您请。”说罢,那护卫站了起来,看了看我几眼,便恭恭敬敬的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了开来。
陆酒歌便继续向城中奔去。
片刻,我在空气中问到了甜甜的血腥味,转身一看,才发现陆酒歌胸口好几处伤口都裂开了,鲜血染红了他的素衣,显得格外刺眼,他脸色也微微泛白。我回过头,发现他正往太傅府赶去。我皱了皱眉头,道:“去璃香园。”
“快要寅时了,你不回太傅府吗?”
我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渐亮,也不知顾浅有没有回来,要是他发现我不在那该怎么办?不管了,要是陆酒歌失血过多怎么办,他的伤口一定是在骑马的时候又裂开了,居然能忍到如此。
我又缓缓道:“不要紧,去璃香园。”
陆酒歌不语,只是向璃香园赶去……
待到璃香园之时,陆酒歌胸口的伤已红了一大片。我下马,拉起陆酒歌的手就朝璃香园里走去。
待我走到琉璃居前时,我有些犹豫要不要敲门,但我还是敲了下去“子澈?你可有醒?”
“岑予何事?”只见齐子澈推开房门,见到我与陆酒歌如此,他明显一怔。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等等再说,你先帮他止血。”我拉着陆酒歌进屋,齐子澈顺手将房门一关。
齐子澈拿出药箱,帮陆酒歌止血,我只是坐在一旁不语。
三人都不说话,显得气氛过静。
许久后,“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近几日不可再乱动,伤只是小伤,但是伤有很多处,要是再开裂的话,可能就不好处理了。”
“好,酒歌,你就在这里休息休息,若要回听雨园,明日再回去吧,今夜若再骑马的话伤口可能还会裂开。子澈……”
齐子澈看向陆酒歌,“我知道。酒歌兄,你就去琉云居休息吧。”
又看了看我,“我送你回去。”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陆酒歌,他也看向我,片刻,我起身,和齐子澈走出房门。
“你不再问我了吗?”我问道。
“你也累了,而且我不勉强……”
行至太傅府后门,我向齐子澈道了谢,和他说我过几日会再去璃香园找他,届时,我会告诉他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推开门,悄悄走向我的房间,缓缓推开门,顾浅不在?那最好了。
我径直走向床去躺下,疲惫压得我的眼睛沉重的睁不开,只片刻,我便睡着了。
王爷府。
“主上如此急召属下回来是有何事吗?”一男子跪在殿前。
“下月初巡视江南民情一行,准备的如何?”
“回主上,已准备好,就等他到了。”
“那善后你会如何做?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属下觉得最好的选择是把此事嫁祸给云扶珩,毕竟他才是这朝中比皇上还要危险上三分的人物。而南德锦在朝中已是三朝元老,朝中半数大臣都与他一样不满这位如此年轻的丞相,这是许多人都清楚的事。他是朝中最有威信的老臣,如果他死了,如此一来,既可以借机把云扶珩拉下台,消除对王爷您的最大威胁,也可以让刘愠舜失去一个心腹大臣,使得他自乱阵脚,一举两得。”
“不错,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王爷信任。”
“下去吧。”
“是。”
丞相府。
“顾浅,下月的事你去办。南德锦那你说回乡探望便可。”
“是。”
“别让南晚倾起疑。”
“是。”
“回去吧。”
“卑职告退。”
南德锦,你害我家破人亡,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太傅府,翌日傍晚。
“小姐?小姐……”
恩?谁啊?好吵,让我睡一会会死啊……
“小姐,小姐……”
“怎么了啊?”我才微微睁开眼睛。
“小姐,已经傍晚了,你早膳和午膳都没吃,要是晚膳再不吃的话,会饿坏的。”
“晚膳……晚膳?!”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晚膳?已经傍晚了?我怎么会睡这么久?也难怪,昨日是真的没有好好休息过。我又看了看窗外,晚霞已经染红了整片天空,红得格外醒目。
我转过头,问道沁儿,“爷爷呢?”
“太傅进宫了。”
“又进宫了?所为何事你可知?”
“沁儿不知。”她摇了摇头。
“那顾浅他人呢?”
“顾浅?啊,是一直保护小姐的那位公子吧,他好像是说回乡探望了,要下月才能回来。”
回乡探望?我不禁有些怀疑,我之前交代他的事他都没有和我说明完,就这么不负责的走了?这不是顾浅的风格,他到底有何事?
正想着,却听沁儿突然一叫,“啊!小姐,我想起来了,顾浅他走之前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信?我接过沁儿手里的信,缓缓拆开,默念道“小姐,你要卑职查的事情卑职已经查到?!那香名唤断香,是很难得的一种香,卑职家乡有事,近几日不能保护小姐了,请小姐务必保护好自己。顾浅上。”
罢了,顾浅有事不在府中,这几****也能自在些。
“沁儿,你记得去长安街上所有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去看看有没有一种香,名唤断香。若是有的话,通通买回来。”
“是,小姐。”
“用晚膳。”
“是。”
我吃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昨日今日都没有好好进食的缘故,也不知陆酒歌的伤怎么样,有齐子澈在,想必是死不了。
“小姐,太傅回来了。你要去见太傅吗?”沁儿急匆匆的跑来。
“去。”
我随即起身,朝爷爷的房间走去。
我敲了敲门,道:“爷爷,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我轻轻推开门进去,“爷爷,您怎么又进宫去了?”
“爷爷下个月要到江南视察,今日进宫是皇上召见,有些事情交代罢了。”
“江南?”江南不是长江以南的那些地区吗,好像有上海,南京,扬州……从北京到那里,用马车的话大约也要二十来天。皇上怎么会让爷爷去呢?舟车劳顿的,爷爷怎么可能受得了。
“爷爷,皇上为什么让您去?视察本就不是您的职责范围内的,而且这一路也需个二十来日,舟车劳顿,您怎么受得了。”
“没办法,近几年朝廷中缺少人才,皇上只二十四岁,登基过于年轻,有许多事要处理,朝中又有个把老臣告老还乡,现在朝中多是一司多职。”
“如此?今日已是初九,那岂不是这几日便要走?”
“是啊,顾浅又不在,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啊。”
“爷爷,您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爷爷你要早些回来,我还想和爷爷在一起上街玩呢。”
“好,好。”他对我笑了笑。
“那爷爷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恩。”
说罢,我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近几日的事还真是层出不穷,我也不想再去多想,直接回房,倒头就准备睡,却突然想到顾浅的那封信“断香?好奇怪的名字,我记得在哪里闻到过的?在哪里呢……”不觉,我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翌日醒来,是午时,叫来沁儿才得知爷爷已经走了,爷爷看我还在睡,没有吵醒我,只是交代了沁儿和德叔几句,就出门了。
我也没有再问,洗漱了一番,正要更衣的时候,却听得沁儿道:“小姐要不要换男装?”
“换男装?好啊。”不知为何,我觉得如果换了男装,会有利于我。
我换了一套淡蓝的男装,显得清雅脱俗。当我出门时,我嘴里突然想喊“顾浅”,以前出门顾浅总会驾车陪同,现在顾浅不在,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些不习惯。
我坐上马车,对车夫说道:“去璃香园。”
“是。”
在车上,我想着陆酒歌会不会已经回听雨园了,还是继续待在璃香园?都一样,反正我是去找齐子澈的,记得那****答应他会把这事的原委告诉他,我总不能食言。
“公子,璃香园到了。”
我下了马车,对车夫道:“你先回去吧。”
“是。”
待马车走后,我才踏进璃香园。走至琉璃居时,我甚至没有敲门,就直接推开了房门,不想却看见陆酒歌****着上身,齐子澈正在一旁为他擦药。因为我的到来,齐子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二人都望向我。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半顷,我才回神,转过身去,道:“擦好药告诉我一声。”说罢,我便转身向琉云居走去,连房门都忘了关。
我匆匆跑到琉云居,“哎呀!我到底在干嘛!”我不会花痴了吧?怎么可能?!
正想着,却听得齐子澈敲门,道:“岑予来此是……”
我推开房门,道:“我来是想把前几日那事告诉你的。”其实我还想说顺便来看看陆酒歌,但还是算了。
“如此,去琉璃居说吧。”
“恩。”
我简易的把这事讲了讲,避免了我与陆酒歌的那些。
齐子澈皱了皱眉,欲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我正想开口,却听得外面有声音。“外面好像有声音,你们约了人?”
陆酒歌与齐子澈都摇摇头,明显不知是何人来此。
齐子澈突然道:“我出去看看。”
我点了点头。
房里只剩我与陆酒歌,我始终不曾看他,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怕什么。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齐子澈还没回来,我正想起身去看看,却看见齐子澈回来了,身后还有一个女子,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位面容绝色,身材姣好的女子。她是来找谁的?
这时,齐子澈走到我身边,轻声道:“找岑予你的。”他特意加重了岑予二字,想必是找男装的我,可是我又不认识她,也没见过她,她找我作甚?
那女子见到陆酒歌时,神色明显不对,但又马上转过脸来看我,当她看到我时,眼中一惊,“久闻白公子的文采非凡,今日一见,不想白公子竟美得像女子一般。”
“谬赞了,敢问姑娘芳名,找在下又是何事?”
“公子曾帮过我一个大忙,我今日前来就是想答谢公子。”她不回答我的问题,倒是有种想让我自己猜的意思。
我帮过她?我何时帮过她?好好想想……难道?!是苏荼?我记得老鸨说过,苏荼喜欢落雁,而落雁却不答应,像苏荼这样好色之人,定不会甘心,我当初那一出戏本是只为了我自己罢了,但也无形中帮到了落雁,会不会……
“姑娘可是落雁姑娘?”
“公子果然聪明过人。”
“姑娘实在是误会了,当日的事,是在下对不起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只不过是小事一桩,何须特意跑来找我道谢?
“公子客气,落雁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姑娘请讲。”
“落雁早于诗会结束就早有听闻公子夺得诗鉴之称,又看过公子作的诗,落雁就已钦佩公子才华,公子又帮落雁赶走苏荼,其实,落雁早已倾心于公子,只是近来事忙,想见公子却无时间。”
我眉头微皱,这意思,是想嫁给我?我看了看齐子澈和陆酒歌,两人脸上并无太多变化,也不看我,看来是没有打算要帮我的意思。
我笑了笑,道:“落雁姑娘真是说笑了,我一个云游四海的流浪诗人,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姑娘可是婉月楼的招牌,我岂能与之相配。”我才不信她那番鬼话,说得好听,实则是有什么目的吧。
“公子可是嫌我身份?”
“岂会,不过落雁姑娘……”
我还未说完,站了起来,走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
只见她脸色微变,看了我一眼,只道:“公子,落雁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行回去了,若公子有事,可来婉月楼找我。”说罢,她作了一揖,便带着她的侍女离开了。
我微微一笑,坐回了我的位子。
“你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听完就走,不再纠缠你。”
“我只是说了些事实罢了。她并非真正倾心于我才来找我,而且她……她应该知道了我是女子的事。或许她是有什么目的才会来找我。”
那句她其实倾心的应该是陆酒歌,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从她进门看到陆酒歌的那一刻,眼神里有惊讶和情愫,我可以看出来。但至于她为什么要来找我,我还不清楚。
“她如何得知你是女子?”齐子澈问我道。
“我今日出门只是换了一身男装,并无刻意的清理过身上的香味。方才接近她,想必是被她闻到了,所以她可能会有所起疑吧。”
“如此。那你打算去找她吗?”
“为何不,我还有些事想问她。子澈,我今日就先回去了。”说罢,我正欲起身,却听得陆酒歌突然道“我也需走了,多谢子澈近日来的照顾。”
他又看向我,“你送我回去。”
“我?”
“你要我自己走回去?”
“我……”
“走吧。”
“……”
我看向齐子澈,“那我们走了。”
“恩。”
说罢,我快步追上陆酒歌,“你干嘛非要我送你回去?”
“因为你有马车。”
“我没有,我让马车先回去了。”
“那就一起走好了。”
“……”
我与陆酒歌一起走在街上,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走至听雨园,他才道了一句:“你一人回去小心些。”
“恩。”说罢,我便回身,向太傅府走去。
我回府已是傍晚,用过晚膳,就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我在院中呆了许久,我总觉得落雁她来找我是有目的的。
一夜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