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的爸妈都在家,我非常奇怪他们在星期天竟然不去医院陪着康拉河。对于康拉河的病情,我也总是担心着,我认为她一定是得了传染病之类,因为我深深记得前天晚上我可爱的爸爸是怎样抱着我回来的。
我起的比较晚,来不及洗漱就到处走动。我听到厨房里传出擀面杖的声响就抬头看了眼天空,外面果然就要变天。妈妈有在阴天和雨天包饺子的习惯,我一直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她当然也从不提及。但是我想康拉河一定知道,她一向是个好奇宝宝。
“康拉河今天回来吗?”
她穿着粉红色的针织衫,两只手上全是雪白的面粉。她已经不再年轻,身体开始臃肿,但也相当温暖。我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抱她的腰。可这不符合我一贯的个性,所以我只是冷冷的站在她旁边。
“递个碗过来,要那个大的。”
她抬起头来接过碗,非常疑惑的看我一眼,我感觉到她非常嫌恶的眼神,我奇怪我总是能读懂她的眼神,我尴尬的拢拢一团糟的头发。
“站到边上去弄!”
她警告着推开我,我跳开到离她两米的地方继续问她。
“康拉河今天不回来吗?”
“你总是担心她干什么?她还要在医院待几天呢!感冒没那么早好。我奇怪平常你俩在一起就吵,怎么一分开就互相总问对方。”
我已经听不下去她还在念叨什么,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傻瓜一样的受她嘲弄,就回到卫生间洗头发。偏偏遇上爸爸要来洗他的脏兮兮的双手。我也许从没说过他有正式工作,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正式工作,他是镇上的临时的伐木工,他做了这个好多年,他没事时也是个渔夫。他整天都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一身疲乏的回家。
“往边上去去。”
他一来就推开我,他在我洗头发的水里搅动着他那又黄又粗的手指头,他的每一根指头都布满疤痕,指甲里更是塞满了烟灰,草叶还有泥土。
“怎么弄的?”
我感觉自己又像一个白痴似得问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非常专心的抠着他的手指头。为什么他老是忽视我,我简直没有勇气说第二次,但我拼命忍耐着,我发誓要冲破这层恐惧。
“手指头怎么这么黑?”
这次他总算看着我了,我也盯着他。但我发誓他还不如不调转过头来,因为你会发现他那形似骷髅的面孔里的冷漠,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森森冷气。我巴不得他现在就甩我一巴掌然后走开。
但是他却朝我诡异一笑,这笑容不含半点暖意,简直就是敷衍。
“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少放点水,不浪费吗?”
如果康拉河只是感冒了,而爸爸却执意要将我和她分开,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怕我伤害她。在我妈妈说她只是感冒的时候,我就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饭桌上我主动提出我要去看康拉河。
“你不能去。你忘记上次你差点将你姐杀了吗?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在,哪都不准去。”
我非常奇怪爸爸总是对我说什么不准,我奇怪自己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如果我去,我就非去不可,我不能想象哈吉一整天陪着她的模样,尽管这是必然的事情,但如果痛苦必将降临,那我就要亲眼目睹它。
“肖莉,你不是挺讨厌你姐吗?”
我的妈妈为什么老是提起这句话,讨厌一个人会讨厌多久?
“我去玩不行吗”
“不准!”
我和父母的意见终究达不到一致。但他们不会永远陪着我,一个小小的借口就可以逃脱他们的掌控。悲哀的是这也许是他们从不在乎我的又一次证明。
康拉河是极其幸运的,我推开病房的门,正看见哈吉读书给她听。康拉河何时又回到了童年?她居然一脸认真的听他读《伊索寓言》?
我把从家里偷出来的泰迪熊扔到她的床上,哈吉也许怕我砸到她一把接住并且立刻开始责备我。
“你不能小点力气,或者干脆送过来吗?你姐姐在生病你知道吗?干嘛不小心点,你来这有事吗?没事就走。”
我没想到哈吉会主动跟我讲话,我的内心由于悲愤和喜悦竟忘记了他话里的不满之意。康拉河正在左左右右的亲着泰迪熊的脸,完全不顾我正在受人非难。
“那你呢,我来看我姐,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一整天都在这里吧?你是吗?不是吧?”
也许我是太急切了,也许是哈吉的结结巴巴的说辞惹恼了我,看着我不耐烦的脸色,还是康拉河从泰迪后探出头来解释说:
“哈吉不仅待在这里一整天,而且昨天也在这里。我们一直待在一起的。”
我看着康拉河的骄傲的神情,又望望哈吉羞红的脸,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能坦诚布公,而要一而再的在我面前表示暧昧。
我绞着手指头哼哼两声,我又突然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不明白这样的关系还要怎样进行下去。
我急切的往外走,哈吉却拉住我。
“滚开啦!”
我朝他大吼,我说我要回去了,我妈妈等我回去吃晚饭,我没空在留在这里了,我姐姐现在是你的了,你们全都胜利了。
他拦住我,却还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知道他在害羞什么。
“康肖莉!”
康拉河试图替哈吉说什么,但是我朝她大喊滚!你个婊子,她气的脸色通红,抓起旁边的电话机就向我砸来。
电话机在我的脚边四分五裂,我和哈吉面面相觑的看着。他放开了手,我也撇撇嘴笑起来,哈吉愤怒的脸色扭曲,却也终于正常了。
“神经病,你滚!滚得远远地!”
我当然是非常祝福这里面的一对啦?!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我把门摔的突突作响。我走出病房时又看到了哈维,他现在收起那一套张狂的作风了,只是满头的黄毛还没有剪。他穿着得体的黑色外套和牛仔裤,左手拿着一束小花,他走路时东摇西晃,还吹着小曲儿,一看见我眼睛就朝着天上翻。
我才没有喊他不要去打扰那一堆妙人儿,我正想让他也伤伤心。我以为他铁定看不到我眼睛泛红,但他却莫名其妙的在我身后停下脚步。
我转头看他一眼,我以为他要嘲笑我,于是在他还没开口前,就朝他大喊
“你滚!”
一瞬间,我们两的脸色都有变化,我简直像是遇到大灰狼的小白兔一样惊恐的逃走,而他气急败坏的对着我的背影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