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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雨欲来

烈日当空,七月三伏天,此时正是下午,正是最热的时候,被灼热的金光笼照着,使得整片大地处于一片蒸腾之中。北华郡的通天山脉如同趴伏在地上的一条巨龙,身形起伏,气势冲天,仿佛要冲上九重,将那火红的烈日吞入腹中。

通天山脉自千年前形成,也在那时,诞生剧毒的瘴气,山脉全方位被氤氲瘴气常年充斥,只要是外土生灵,都需要服用避毒丹才能入内,使得这里成为完全独立于世的一方天地。

山脉面积覆盖近十万公顷的应国国土,向极北延伸,在邻国天元国境撕开一道大口子。通天,顾名思义。山脉里边凶险无比,外围的妖灵都比比皆是。这一方山水,其得天独厚的环境,孕育许多天才地宝。在这北地,冠冕极凶之地,也诞生着巨大的生态利益链,在这里,风云涌动的背后,有着数不尽的利益擦碰,而有利益的地方自然不会是风平浪静。

外围在在寻常日子一般没什么外土生灵踪迹,再者,离入口这么近,不可能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弥留。这里有着分属不同势力派系的探险队,不分昼夜刀在刀口舔血。除这一大群体之外,在生命的边缘游荡的,还有林林散散的带着不同目的的人。

风卷着地上落叶,在空中共舞,扑打着枝叶,谱写的悦耳的伴曲。此时,在通天山脉凉城入口偏南方,深入数十里处,属于外围,但却不同寻常的,有数股足以令人窒息的生命气息。

场中情形,一头兽腰染血的豹子,看那身上交错纵横的花纹,是一头寻常模样的豹子,但再细看,这花豹头圆较大,四肢短壮,但是四肢外侧却是棕黄,此处雾息极重,所以这凶灵的瞳孔闪耀磷光。

几股气息围绕在花豹周边几丈外,一位风度翩翩约的男子,脚踩砚台,身上穿戴一席青袍,无风自摇。手持一只毛笔,如果不是身在此处,怕是有不少人会认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书生。

“砚仙陈铭,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嘶哑阴寒的声音传来,那人全身被黑袍裹住,只有一双眸子露在外边,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人浮在空中,像是被周身一团黑气给托起来的。

场内众人似以这二人为尊,他二人的对话其他人似恍若未闻。

“砰。”

与众人纠缠,场中花豹黑黄色的皮毛上点缀殷红,那是腥冲的血迹,低吼一声,猛地冲上前,但却旋即转身极速向山脉深处奔驰,但是忽的撞上什么东西,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

再爬起身,泛着磷光的兽眸阴狠的注视着众人,它的头部在刚刚那一瞬,竟然凹陷进去一大块。

“这就是天堑结界?竟没想到余家玄字辈的后生里,竟也能将此神通术法修炼到这等地步。”

“晚辈玄敏,久仰刘公声名事迹,父辈们常在小辈们前面提到您。”

回话的是一女子,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锦衣,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三千青丝用一支梅簪绾起,双眸似水,声音一腔轻灵,颇有仙家风范。

黑袍人听到这话,轻哼了一声,笼罩在黑暗中的脸,看不出神色。

“不知道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余玄敏睫毛下的眼睛精光流转着。“玄敏觉得这凶物颇有些不同。”

“哦?那你说说看?”

余玄敏眼神从黑袍人处抽离,旋即凝视着花豹,手指一点,虚无处突然显现一抹光晕,一息之间,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华,像似灵活的鱼,巧巧钻进这片空间,手中握着的折扇脱出一朵灵气凝结的花瓣,从扇里溜出半息就化作片片花叶,不知哪来的一股春风,将落花卷向母豹处,花香阵阵,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芬芳钻入众人口鼻。

“白露沾长早,春风每到迟。”

朱唇微启,话音一落,余玄敏嘴角微弯。

天地或有情,然大道无情。许多灵兽被哺育出生的那一刻,终其生,都会是神智懵懂,但豹子,本身性情机敏,花豹幼年开智得道至今,已经十几载,它支撑着身躯,四肢弯伏,双目赤红,灵魂深处丝丝悸动,它用尽魂识去感应,却没发现出危险,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但它本能的要避开,风狮豹是狮与豹的结合,风驰电掣的速度。但它发现自己却依然还在原地,而漫天落花不紧不慢的拂来,这是对空间维度的掌握与运用。

场中众人神情严谨的注视一切,眼下连凌莞知的神情举止都不容放过。

“这是余家的二三拙决,以前有幸在坛典看见过胜七前辈对敌时使出!”

不知从哪来的声音闯入,细看却是一位少年人,高挑挺秀的身材,一张白皙菱角分明的脸,锦衣玉带,脚上穿着黑色的靴子,靴面点缀有致的绿叶纹。

有心人细品就能明白,少年人年轻气盛,被场中三人轻视,遇到方才的一幕,便急着脱口而出。

余玄敏闭目几息,片刻后睁眼露出晶亮的眼精,脸上挂起一丝暖暖的笑意。她先是对着说话的少年人露出皎洁的笑容,以表致意,随即面向黑袍人说:“晚辈起先就疑惑,什么事情值得刘前辈您亲自动身。”

她对着黑袍人说完,又扫视了众人一眼。“这不是三境的元豹,而是地榜九六的风影。”

诸人听闻此话,神色各异,或许内心波涛暗涌,然表面却看不出虚实,只是目光里闪着不同的色彩。

场内诸人都是人族修士,修为多在二境,只有那黑袍人看不出虚实。但同是二境,也有较大的悬殊,余家的余玄敏与此先那位少年人,两人其龄约莫二十上下,而其他数人,除“砚仙”,黑袍者,多在三十几,有两位已达不惑之龄,而“砚仙”,相传于去年间,已初窥三境,三境在修者中又称下仙,故人称“砚仙”。

而黑袍人,场内诸人都熟悉,骆驼商会驻应龙国北区的首脑,权柄通天,北华郡相较应国辽阔边幅,不过是弹丸之地,但自从数十年前,当地人发现瘴气消失后,至此,此地为兵家必争之地,其内暗流涌动,不知盘踞多少刀口上舔血的人。而骆驼商会溯源可以追至七八百年前,那时只是一个几十人的贸易群体,但到现今,已经被神机门评为八品,跻身天下势力百强,而应国北区分三省二十八郡,骆驼商会的北区分部就驻扎在小小的北华郡。

此番也是源于几天前,一个隶属骆驼商会的冒险者队伍在山脉中发现了端倪,讯息立即传回商会,当派出去的人最后确定是“风影”后,黑袍人一惊,霎时组织队伍,便有了现今的一幕。

场中正如火如荼,诞生灵智的凶禽被激发了血性中盘踞的凶性,风狮豹在“异兽”上位列地榜百强,其名“风影”,而风狮兽不过是源自修者们口口相传,诞生的称呼,据查风影乃是狮类与豹类灵兽的产物,母豹一胎会生下三五个,但最终只可能有一只活下来,所以性格极其暴戾,嗜血,几乎险有生灵在其爪下逃生。

豹类灵兽的攻击方式都是爪子,很少有灵兽能够聚灵外放,但他们的攻击手段往往修者们都招架不住,一爪下去,甭管是什么防器,都支离破碎,而人身也是瞬间血肉模糊。

它就像藏在风中的虚影,不过几瞬,场中数人已经负伤,而余玄敏此时正承担着风影兽的报复,余玄敏手握一把白兰扇在空中挥舞,飘离出点点光晕,一身灵气的白色锦衣,她仿佛能够预知风影豹身形攻击的轨迹,总能提前一瞬避开。在这阴暗的环境中,倒有中其形比仙的感觉。

陈铭瞧了黑袍人一眼,望着余玄敏此番,手中浮现一只笔须浓墨的体白须黑的毛笔,以虚空作画,点向虚无中的一处,众人惊奇的发现空气中多了一团黑点,且散发着墨香。

“我这灵定术也维持了不久,不知道你们中谁主困术?”

场中一位腿部负伤的身材矮小的人,右腿创伤处能瞧见森森白骨,但不见腥红血液流出,他手中原持着一柄玉如意,但已见裂痕,想必是方才没能抵住风影兽的攻击,他注视着身旁不远处的一位同伴,神色中弥漫着急促,转过头对着陈铭说:”陈前辈,晚辈略通束缚之道,但寻常术法恐难见效,我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而不远处的黑袍人此时才有了动静,扭动着喉结,嘶哑的发出声音。“好,但你万万不可伤它。”

“你们闭息聚神。”说罢,粗糙布满皱褶的手掌浮现一颗暗黑的珠子,细看,能发现珠内黑色的物体自由的转动着,黑袍人闭上干枯的眼眸,五指紧扣珠子,一息之后,手掌反扑,暗黑的珠子与这环境融为一体,在手中似水流一般流失,所有人都敛回神识,闭息凝神,顿时这一片区域就静的可怕,只有阴风挂起枯叶的“沙沙”声,以及几人极其轻微的“咚咚”的心跳声。

场中突兀的出现一个特殊的区域,流布着暗黑黏稠的黑色物体,远看似雾似瘴,近看似液态的流域泥壤。

风影为代表的黑点被卷在其中,能感觉到它在动弹,在挣扎。时间一息一息的流逝,黑色的物体也愈加稀薄,而那团黑点不停的扭动着,就像似被海面的波涛卷盖着一样。

而此刻,距离半柱香烧完还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那位施展束缚之道的修者,能看到他的嘴唇轻微的闭合着,无声的诵念,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滴落,脸色发生细微的变化,显得苍白单薄,时间仿佛逃离了这里,只有几座神色各异的人像雕塑。

如果有生灵能从万米的高空俯瞰通天山脉,会发现,在此季,通天山脉像似一条青绿的长龙,欲一飞冲天,盘踞在大地上,身体弥漫着“仙雾”。

距离这处不一样的空间,以东千里,即使从远方看,依稀也能瞧见星星点点,高低不一,错落有致的亭台阁楼,这里是眉州郡,位于北华郡的正左方。

一座位于繁华地段的阁楼,总共有九层,高百米,第八层的一个房间,从这里的窗外,可以俯览整个芜城,向远看,则是青山绿意,碧落苍穹。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不停的在房中渡步,眉头紧锁,面容坚毅,冷峻,让人一看就是那种身居高位的人,只是猜不透是什么事情让他这般神色波动不耐。

约莫半刻钟过去,从门外走来一个人,脸上挂着笑意。

这人身着锦衣玉袍,脚踏黑色的靴子,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叶,手里持着一只绿体白缀的玉箫,在手里舞动着,面上带着不羁的笑容,十足的纨绔子弟模样,只是从黝黑的眼珠子里,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想法。他也不注重礼仪,自顾的吃起桌上的糕点,给自己斟好茶水,品茗一口,随即打视着四周。

“方兄,咱俩一别之后可有许久未见了,仔细一算,应有半载了吧,今朝我收到你的讯息,还真是让我大感受宠。”

姓方的男人似乎对这一切并未感觉诧异,又或者是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一作派。

“我们先别叙旧。”

男子发出浑厚的嗓音。盘在桌边的那人这才拾起不恭的神色,他也感觉出异样。

“你知道你三弟的事情吗?”,姓方的男子瞥了他一眼。

他注视着手中的玉箫,“他不是在北华郡,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你这么急叫我就为了这些?”

“不错,他是在北华郡,就在半个时辰前,你给我的联络石上收到你弟来的讯息,他说,在通天山脉发现了风影,骆驼商会的刘老瘸子亲自动身去了,他也在随行人中。”

似乎是无声惊雷,他顿住了身形,不再把玩手中的玉箫。

“是风狮兽?”他正色的问道。

“是,你没听错,地榜百强。”方姓男子的声音流转着,就向在平淡的湖泊中投入一块巨头,泛起的波涛久久不能平静。

“这件事情除了骆驼商会还有谁人知道?”

“没人,你三弟与联络石的位置不足五十里,用顾家秘法发的讯息不会被人拦截,刘老瘸子大概也没想到,为安全,我没有尝试给你发讯息,北华与眉州相隔千里,即使是用顾家秘法,常人感知不了,但也会出现太多变数,我动用宗内传送阵,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刘老瘸子可不好惹,而且在北华郡,我们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再说这件事的隐秘性,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我当然清楚,但是我无法放弃对它的念想,地榜百强,得到也是怀璧其罪,但是通过拍卖,上百万的钱财,十万只是零头,这你比我更清楚价值。”

方姓男子明显的有些激动,而这时,纨绔子弟样的他反而无比镇静。“刘则之是三境,且浸吟其中有十几年,对三境的钻研不是你我能比的,且他作为骆驼应国北区的一把手,只怕见识和身家都不是你我这一层次。”

他闭目后不久,睁开眼,“除了刘瘸子,随行队伍可还有三境?”

“还有那砚仙陈铭,其余人等都是骆驼自家人,还有,此行余家玄字辈的女子余玄敏也参合进去。”

纨绔男子将手中的玉箫反复揉捏着,眼睛盯着前方的窗口,显然是正在思考利害。

“陈铭不足轻重,余玄敏和骆驼商会至多也就那点交情,真到那一步,不会死缠,北华郡共有九位三境,骆驼商会有三位,据传和刘瘸子早有间隙不合,刘老瘸子自己也狡猾的紧,只怕他早做准备,或是把他们都支开了,其他几人对此事毫不知情,断然不会参合进来,且山脉距离他们也很远。”

“道青,只怕,这一次,真的是你我的一个大机遇,有一笔钱财,岂会再束缚在这小小一方天地。”

方道青神色激盎。“达驵,还是你知我心,距离我来此处已过许久,我们赶回去还需要时间,要是等刘则之回到老巢,就彻底没机会了。”

“我倒想出有一法,但是怕是此事行后,我等之前的基业都要毁于一旦。”方道青神色一顿,显然被他这句话一惊。

“这天地之大,又岂是你我所能想,只要能确保得到,付出什么都可以,他骆驼商会刘瘸子再势大,也不可能找你我的族派撒气。”

“骆驼商会虽然势大,但有自己的宗旨,且我们行的事情,决计未曾触及其直接利益,顶多算是刘瘸子的私事,想必他也不敢声张,且在骆驼其内部,刘瘸子指不定也是举步维艰。”

“你不担心你弟?”

“他从小机灵的很,而且这件事情虽说蹊跷,有嫌疑,但却实实在在的找不到把柄,且我那三弟是行贡学院的学员,再者,我顾家较之骆驼商会是蝼蚁,但是也绝不是他能够撼动的。”

此刻的窗外,这一片的上空,天色渐暗,万里如洗的天空,乌云渐渐笼聚,电闪雷鸣,这是风雨欲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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