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毁了自己的前程,你妹妹已经死了,你这么做是害了自己,离了牧家你能去哪里?继续乞讨吗?”牧老爷觉得自己好话说尽了,他还无动于衷,简直不识抬举,说话的神态语气都有点蔑视,也许这才是牧老爷本来的面目,作为一个商人哪有可能真的慈善和睦?
“我以后怎么样生活是我的事,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你这么一走了之,连你师傅也不通知一声吗?”牧老爷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和颜悦色,显得有些清高倨傲,和一贯在知了面前的形象大有出入。
知了紧握了一下拳头,松开,然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冷静的说:“怪我当初鬼迷心窍,害了阿了我咎由自取,从此以后,我不想跟你们牧家还有顾一清有任何关系。”
“不识抬举的东西,你当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吗?我倒要看看你得罪了牧府还能安然的在牧歌镇活下去!今天的事,你最好掂量清楚了!”说完拂袖而去,牧老爷这话绝对含有威胁的成分,他在告诉知了,如果他敢把妹妹在牧府发生的遭遇说出去,他绝对会杀人灭口。
知了似乎早知道牧老爷的嘴脸一样,并没有一丝惊讶。等房间里就剩下他跟阿了的时候,绷直的身体一下子萎靡了下来,脸色已经冻得乌青,他没有时间多考虑,打开装衣服的箱子,把他们以前的破衣服取了出来,自己换好,盯着没有一丝生气的阿了,眼里挣扎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把阿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他小心翼翼的把那件布满补丁的衣服套在阿了的棉袄外面,他那一只受伤的手几乎动不了了,他没在意,用一只手专心致志的给阿了穿鞋子,穿好以后,才充满愧疚与苦涩的说道:“阿了,你要快点醒来,我不知道看着沉睡般的你,能撑多久,我们回山洞去,等你醒了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阿了是我的天真害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寂静的空气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涩然的苦笑一声,动作轻柔得把阿了背在了身后,用布条把她绑身上,因为他只有一只手能使出力气,怕阿了会滑落,做好这一切,毫不留恋的迈出了步伐,他回想着当初踏进牧府的时候,雄心万丈,现实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把他打入谷底,告诉他什么叫残酷和自己到底有多蠢。
一路走出牧府很顺利,没有任何阻碍,知了走得很快,他不敢保证牧老爷会不会为了遮掩丑事把他留在然后杀人灭口,事实上是他自己想多了,直到走出牧府很远一段,他才放下心来,找了一个僻静的墙角,稍作休息,这时手臂上的痛感才一起涌了上来,他咬着乌紫的嘴,闭着眼睛,额头上滚大的汗珠冒了出来,强烈的晕眩涌向脑袋,他摇晃了几下,想甩开那恼人的沉重,却不料直接倒在了地上。
等知了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了,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宿,房间里摆设很简单,除了简单的桌椅梳妆台几乎什么都没有,陡然想起背着的阿了,这时背上哪里还有阿了,他着急的起身,一阵晕眩让他跌坐在地上,此时一道浑厚磁性的声音暮然响起:“你醒了,这一觉可睡得够久的!”
知了循声抬头,见到眼前的人不无惊讶:“苏夫子!我怎么会在你这?”
“怎么,很惊讶?你晕倒在我家巷子旁边,我倒是不想救你,但谁让你是我学生呢!”苏夫子一脸调笑的说着,上前把知了扶了起来。
“对了,阿了呢!我是说我背着的小女孩呢?她现在在哪!你现在带我去找她!”知了惊讶过后,语无伦次的问苏夫子,眼里的急切担心不言而喻。
苏夫子像是想到什么,眼眸一暗,有些惋惜的说:“我发现你们时,你背上的女孩已经没有呼吸了,应该--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我给她准备了一副棺材,就在门外,她是你什么人?”
知了没有回答他的话,立刻踉跄的往门外走,苏夫子没有骗他,一副跟阿了高度差不多的黑色棺材在门口安放着,知了缓缓的走上前去,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把棺材盖推开,眼里隐忍着无尽的苦痛,他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苍白的脸色依旧没有一丝血色和生气,受伤的手臂苏夫子已经给他上药包扎好,他静静的屏息望着棺材里的阿了,伸手把她僵化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心如刀割。
苏夫子跟着知了前后脚出门,他盯着知了的一举一动没有出声打扰,他能从知了寂寥的背影中,看到一份不属于知了这个年纪的悲寂与沧桑,苏夫子寂静无声的走到知了对面,斜靠着柱子睨着知了的表情,他明明没有流泪,苏夫子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泣不成声的孩子,那么浓郁惨烈的忧伤,好像用自己整个生命也无法倾诉淡化一样,苏夫子陷入这种伤感里,突然觉得嗓子干痒难受,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面貌粗狂的苏夫子尴尬的说:“节哀顺变,一会准备一下把她埋葬吧,让她安心的上路。”
知了没吭声,很久以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涩然的说:“不用了,我一会儿会带她回家。”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苍凉。
苏夫子皱了下粗黑的眉毛,淡淡的问:“她是你妹妹?你们回牧府吗?”可是看他穿着一身破烂布满补丁的衣服,不像早上跟麓鸯去私塾穿的那么正式,一定是他从私塾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傍晚昏倒在里他家不远他去私塾必经的地方足以说明,他在牧府发生了什么事。
“牧府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话音里的森然恨意完全掩饰不住,接着他又说:“苏夫子,谢谢您对我和妹妹的收留和照顾,学生感激不尽,现在身无分文,只能等改日再报答。”
苏夫子本能的忽略了知了后面说要报答的话,他低眉沉思,像是在思考他前面那句话的一声,想了一会才肃然道:“你妹妹的死,跟牧府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