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苦口婆心的规劝着阿了,阿了始终无动于衷,她楞楞的看着手上的鲜红和躺在地上像睡着了一样的阿了,声音似乎找不到调,冷淡空灵:“死,是--什么?”她抬着头看着老人,茫然无知,似一个好问的稚儿。
老人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说得太深奥怕这女娃听不懂,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清晰的说:“死,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不知道为何,他对着小女娃非常有好感,合他眼缘。
老人的心情没有因为死了一个小乞丐而有所变化,在他眼里死个人好比死个蝼蚁,渺小到不值一提。
牧歌镇天高皇帝远,当地父母官还是牧府的嫡亲,在牧歌镇,牧府可谓翻云覆雨也不在话下,退一步说,死了个小乞丐有谁会为了他得罪牧府,为他伸冤报仇?
阿了听老人这么说,突然恼火了,她伸手打掉老人扶着她的手,秀眉轻颦,一字一顿却语气冰冷:“了了--不会--不醒。”说完又躺倒血泊里,小手拉着知了沾满鲜血的手,眼神空洞的盯着知了纤长黝黑的眉毛,似乎在等他醒来。
老人见阿了不理他也不恼火,朝他快哭岔气的外孙走过去,伸手想拍拍他的头安慰他一下,却被躲过:“麓鸯,你这是怪罪外公给你报仇?”
被唤作麓鸯也就是牧小霸王哭的眼睛都肿了,声音也哭哑了,他哑着嗓子朝他平日最尊敬的外公喊:“外公是杀人凶手,外公太坏了--呜呜。我不要知了死,我还要--还要跟他打架呢!呜呜。”
老人显然无语了,也觉得今天自己这举动太过了,谁知道他这么不耐打!看着地上一动不动估计还有吊着一口气的小乞丐,老人尴尬的笑了,一点没有开始的高傲和不可一世,这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真的很违和。
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外孙对自己避如蛇蝎,他不得不想办法扭转这结局,神医神医可不是白叫的。
“别哭了,堂堂男子汉哭成这样成何体统!外公这就赔你的知了!”老人从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给他的外孙,肉疼的说道:“这是回魂丹,普天之下一共就三颗,让他含着这颗药,只要熬过今晚,再让我开几服药,休息一段时日就无大碍了。给这小乞丐吃真是浪费!”
当然他这颗药可不是白给的,这俩娃娃都是性格坚韧之人,如果引导的好,日后必成大器,比他这胖乎乎的小外孙可强多了,他是时候该收个像样的徒弟了。
小霸王哭声立刻止住了,伸手夺过老人手中的丹药,匆匆的往知了跑去。他先跟拉着知了不松手的阿了说:“我能救他,我要先把他扶起来。”
阿了没吭声,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依然乖乖的躺在知了身边拉着他的手,小霸王没时间多少,从另一侧把知了的上半身扶起来,他一屁股做到地上,也不嫌脏,让知了身若无骨的靠着他,看着他那张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脸,把他嘴巴撬开,把回魂丹塞了进去。摸着知了浑身被血浸透了的衣服,小霸王心里直打鼓,伤成这样还能活吗?他感觉自己又想哭了,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诬陷知了弄坏了传家宝而逃避责罚,外公也不至于会打死知了。
阿了见知了被扶着坐了起来,她忽然也跟着坐了起来,她没哭,脸上也看不出喜乐,只是那突然热切的眼神让人不能忽视,因为她牵着知了的那只手突然微弱的动了一下,她慢慢的站了起来,挪着小步靠近知了,俯身趴在知了耳边轻声说道:“了了,要醒--答应--在一起==害怕。”最后两个字,仔细听还颤着尾音。
离他们最近的小霸王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心里难受的要命,是他害了知了,如果知了死了,最受伤的就是眼前这个小娃娃。
“找个架子,先把他抬到牧府,熬不熬得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语重心长的说,欺负弱小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就不说了,在几个小辈眼里他肯定成不讲理的恶霸了,就比如一直饶有深意注视着他的徐家小少爷就不阴不阳的讽刺道:“今天真是好一出大戏,可怜的小乞丐被打死了也只能认命。”说完就摇着头走远了,没给老人反驳的机会。
别问徐小公子为何独独对顾一清横眉冷对,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若真要问起来,起源于徐小公子的食物中毒那件事,本来几天就恢复了,找了神医却足足让他当了一年的白老鼠。
深夜牧府。
今夜似乎过得特别漫长,无颜的淡月依然挂在夜空散发着冷光,牧府不愧是牧歌镇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亭台楼阁富丽堂皇,无一不精致,雕廊画栋碧瓦朱檐,无一不精巧,它的占地面积很大,府邸房屋分东,中,西三路,没路都有自己的花园,环山衔水,景色独优。
牧府的夜晚比白天要美上几分,到处悬挂着红灯笼,与红花绿树相摇曳,风景美的醉人。可是这些对于还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知了来说不值得一提,而对于眼里只有知了的阿了来说更是无物。
回到牧府解释了一番情况后,小霸王的眼睛依旧红肿着,可把牧府的老太太心疼坏了,抱在怀里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的哄着,知了被抬进客房以后就无人问津了,身边除了阿了陪着,落寞的让人心疼。府里的下人忙着给老爷的丈人接风洗尘,主人都在大厅与这个享誉四海的老神医聊表家常。
阿了其实受伤了,只是她的血液特殊,她流血,别人也看不出来,而这一次又证明了她复原能力有多强悍,他们到牧府被安置好以后,阿了趴在知了的胸膛上吐了一口血,她本是想听知了心脏还会不会发出声音,每天知了抱着她睡的时候,每个深夜阿了都要惊醒很多次,醒来就能听到他胸膛里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听着那声音,阿了很快就能陷入沉睡。可是这次阿了失望了,她几乎听不见那声音了,她心里一急,接着喉咙一热,一股苦涩涌了出来,意识突然朦胧了,撑着不压到知了受伤的身体昏倒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