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扶我坐下。”耶律贤说道。
小萱扶着他,慢慢走到书案前坐下。站在他身边,看了眼虚弱的他,小萱转身欲走。
手被紧紧的拉住,“别走!”屋里回荡着他的话音。看了眼屋内的众人,耶律贤问向小萱:“燕燕,刚才你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放进朕的口中?”说完,将手中缠着布的小竹片放在桌上。
“你那种情况很危急,全身筋脉抽搐时,你的牙关是紧咬的,极有可能会咬到自己的舌头引发危险。”叹了口气,小萱又说:“将那东西塞在你口中,只是个权宜之计,谨防你咬到舌头,伤到自己。解开你的衣领也是为了让你呼吸更顺畅些。”
听完小萱的话,屋里众人终于明白了小萱这么做的理由。
“传朕的旨意,以后再若有人敢顶撞皇后,一律斩。”
耶律贤说完,抬手摸了下桌上的劝谏,问道:“燕燕,听小哥们说,是你叫人把这封奏折放在这里的。”
小萱点点头,说道:“没事的话,就多看看吧。一个老人独自站在宫墙外,就为了能见到你,呈给你这封劝谏,我想那里面一定写了很重要的事情。”
耶律贤点点头说道:“朕知道了。”然后又对屋里的其他大臣、侍从挥挥手,命他们退下。
“燕燕,你怪朕吗?”眼见所有人都退出屋,耶律贤看着小萱问道。
小萱却只是看着他,不言不语。耶律贤忙又说道:“朕不知道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行刺国丈。朕已经命人去速速查明了,朕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看着他疲惫的神情,小萱说道:“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后见不到爹。身体很重要,你要记住。”
“燕燕,别走,陪陪朕。”耶律贤拉着小萱的手说道:“自从回来后,你就一直不理朕。够了,别再生朕的气了。朕想...什么都依你。”
看着耶律贤泛黑的眼圈,小萱说道:“你累了吧,我扶你先去睡一觉。”
耶律贤不再多语,在小萱的搀扶下,回到床上,静静的安睡了下来。她终于肯面对他、承认他、在乎他了。闭上双眼,他沉睡在多日来,未曾拥有过的甜美梦乡中。
这件事给了高勋、女里一个教训,那就是萧家的女人不好惹。他们此次非但没捞着什么好处,反倒挨了顿打。原以为耶律贤知道这事后,会给他们做个主,哪知耶律贤更狠, “以后再若有人敢顶撞皇后,一律斩。”这一句话,不但大大提升了只有十七岁的小皇后萧绰,在大辽的地位,更提醒了群臣在面对这个小皇后时,该有的态度。
打那以后,腹中有孕的小萱,经常会散步在花丛中,草原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日渐隆起的小腹,她的心情变化也越来越大。肚子里的小家伙偶尔会突然动起来,照小萱的话语,是那个小家伙正在她的小腹中伸懒腰,打太极呢。她被这异常的胎动,搞得很是兴奋,每当小家伙有动作时,她都会拉住耶律贤喊道:“他动了,他动了。”看着她满脸的兴奋,耶律贤总会轻轻搂着她,亲吻她,说着爱意绵绵的话:“瞧你高兴的。”
生活中,处处关爱小萱的耶律贤,也将对小萱做出的承诺付诸实践。
半年后,他查出刺杀萧思温的人,是同为后族的萧海只、萧海里,他立刻下令杀了两人,并查抄了他们的家产,划归萧思温家中。紧接着,他又让人放了被关押在狱中的喜隐,恢复了他的爵位。要说稽查杀害国丈的凶手是他的份内事,那么放了喜隐恢复喜隐的爵位,则纯粹是看在皇后小萱的份上。这一点,朝里的每个大臣,都是心知肚明。
斩了两个凶手,又放了喜隐,姐妹间的关系也渐渐融洽起来。眼看小萱的肚子越来越大,萧胡辇、萧言干往宫里头的跑动,也更勤快了些。
那些本以为手握大权任北府宰相、魏王的萧思温死去,萧家便会倍受打击,渐渐没落的人,惊奇的发现他们的猜测落了空。萧家非但没有没落,反倒更加团结起来。现在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小萱的身上,他们在猜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们在猜,淑妃也在猜。
陛下对她越来越冷淡,这也不怪陛下。早在萧绰进宫时,自己就糊里糊涂做了件错事。前去看她原本是好意,想与她共同分享自己怀孕的喜悦。哪知当陛下派来的御医告诉她,他并未怀孕,只是肠胃不适引发的呕吐而已时,她就像是掉进了冰窖。都怪自己太莽撞,不考虑周全,就去对新进宫的贵妃娘娘说了这些话,弄得自己好像是在说谎,故意以身份去压她一样。现在陛下对她也更加冷漠,以前还会时不时的跟她叙话,现在竟到了即使见面,都已无话可说的地步。好在,老天爷对她不薄,即使只有几次偶尔的眷顾,她还真的怀孕了。上次的事让她长了教训,这次即使是有了御医的肯定,她还是没有去告诉耶律贤,她跟萧绰一样,也有了他的孩子。
一切都变了,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离她似乎越来越遥远。当她听说萧绰私自跑出宫,气的陛下率众追赶,她就皱起了眉头,这萧绰胆子也太大了。当听说陛下追上她不但不罚,却更加宠爱时,她糊涂了。听到萧绰被宋军掳走,后来又自己跑回,她心里曾经暗暗高兴,以为她会就此失去陛下的宠爱,哪知,回到这上京城后的她,立刻就做了皇后。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跟以往的不一样?同样都是女人,同样都是他的爱人,她们的差别怎么会如此之大?
她听到自从魏王被刺后,皇后便更受陛下的恩宠,陛下似乎是要弥补她失去老父的遗憾,而与她形影不离,朝夕相伴。最后竟然发展到朝堂之上,她都可以挺着大肚子,与陛下一同听百官的奏折,说些个自己的看法。
陛下变了。
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听女人的话,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如此信任女人。不,不是所有的女人,只是她,萧绰。淑妃听的越多,她就越明白,她永远都不可能和那个叫萧绰的,只有十七岁的女人站在同一个屋檐下。现在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嘴里说出的那句话,井水不犯河水,那句话似乎就是个预示,又似乎是个警告,每每总会在她的耳边响起。已经忘了有多久,自己再没有见到那个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了,皇宫中所有人都快将她遗忘了。她在想,她在奢望,也许陛下希望的是萧绰为他生下个皇子,所以才会如此冷落自己。她在等,她数着院落里的树叶,在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希望他也能看看同样挺起肚子的她。
还有一线希望,如果萧绰生的是个女孩的话,那么她就有希望了吧。那时候,陛下也许就会回到她的身边,等着他们的孩子降生。那时候,她就能用她的温纯,唤回他曾经对自己的喜爱。她只有这一线希望,她想要萧绰生个女娃,自己生个男娃。她每天的清晨和夜里,都在祈求菩萨,每数完一片树叶,也会祈求一番。
我也是他的妻子,我也有他的骨肉,不为别的,萧绰我不是奢望着要去跟你抢些什么,我只是想要他记得,我也是他的女人,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
这一天,天寒地冷时,皇宫里的一个角落,响起了一记响亮的哭声,一个小女娃来到这个世间。
耶律贤听说小萱母女顺利生产,高兴的在屋子里一个劲的傻笑。属于他的小家伙,那个血脉里融合了他和她的小生命出生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给孩子起了个在当时佛教兴盛的辽国,非常具有辽国代表特征的名字:观音女。
辽国崇尚佛教,寺庙、宝塔随处可见,耶律贤希望借着菩萨的光芒,能让他们的孩子平安、长生。
观音女!当躺在月床上的小萱,听到这个奇怪到不能再奇怪的名字时,她笑了。他给孩子起的名字很好笑,但是她觉得,这名字也非常吉祥,看着同在月房中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孩子,她笑了。观音女,就让观音菩萨保佑你,幸福、平安、吉祥、健康。
淑妃觉得自己赢了,当她听到小萱生了个女娃时,她笑了,菩萨显灵了。
一切事情都是那么的难以猜测、难以琢磨。数日后,淑妃也诞下了一个女娃。当屋内的冷清映入她眼中,孩子的哭声回荡在她耳边时,她知道,她输了,她永远的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