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世界中重影无数,背后灼热的气浪仿佛要把世界吞没,林夕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钟会怎样,也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不会为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后悔。不过,如果是这种程度的爆炸的话,李文沧孱弱的身躯是肯定扛不住的,如果是自己的话..
以自己血契的强大防护力和魔性释放后堪比低等魔族的体魄,应该不会被区区一场爆炸夺走性命,大不了..大不了就是重伤,只要人没死,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当时时间紧迫,林夕又哪里有时间思考利害?不过是本能的想要守护自己的朋友罢了,一如李文沧,她的朋友也不多的,她的圈子很小很小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有人从她的圈子里出去,却鲜有人进来。
李文沧是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主动走进她的世界的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经逐渐接受自己的朋友因利益的分歧而离开,可她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朋友因自己的无能,而以死的方式离开自己。所以即便她知道这么做会付出严重的代价,她也会想都不想的去做,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有点..傻傻的,傻到可以为朋友不计后果。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在重影无数的世界之中,她仿佛出现了错觉,低垂下来的苍穹来同飘动的浮云一起,被渲染成紫色,而紫色迅速蔓延,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空荡荡的大街也一齐变成紫色的重影,栋栋或低矮或高垂的建筑紫中透黑,沉默着,仿佛是在岁月之中静静积淀年轮的老树,无言中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就是在这么一个世界里,有一双锐利的眸,燃着紫色的火焰,紫眸停留在林夕视网膜上的残影像一支利箭,跃动的轨迹划破天际而来。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林夕来不及看清他是谁,只是或虚幻或真实的影子身上的气息是这么的熟悉,仿佛黑影从未离开过她。
这一刻,林夕眼中的世界彻底模糊,他的速度快过了林夕的思维,彷徨中,林夕便被他抱到街道的另一端,安然..无恙。是影子救了她!她知道是这个熟悉的身影救了她,可影子来去是那么快那么匆忙,匆忙到林夕来不及认清他是谁。
片刻之后,硝烟中最后一点熟悉的气味也随风消散,只是那黑色的身影和那双紫色的瞳仿佛还浮现在林夕眼前。
他打开了一扇林夕所不知道的门,进入那扇门,经过了她的世界,但从未离开。
等到眼中紫色的天幕崩塌,渲染的紫意渐渐退却,无数重影渐渐合而为一,满目狼藉的街道展露出来,映入眼帘的,是静默的黑衣人,还有瘫倒在地的李文沧,只是..黑衣人不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林夕的错觉,那个眼中燃烧着紫色火焰的身影..好像有点像李文沧。
大概是黑衣人那一记手刀打的有点重吧,林夕只觉自己脖子跟断了似的,头也疼得厉害,林夕想清醒过来,想动一动手,可身子却不听使唤,浑身上下似是没有半分力气,她努力的睁开双眼,瞄了瞄四周,奈何周遭较暗,可见度极低。
没过几秒,浓浓的倦意就袭上心头,林夕只觉眼皮如山般沉重,意识也逐渐模糊,她强撑着疲倦转头瞅了一眼,见昏倒在身旁的那人似是李文沧,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可算落了地。
当然,迷迷糊糊中也有点释然——“他”是那般强大,怎么可能会是李文沧这个废柴呢?还好..这个废柴和自己都安然无恙,大概真的就是黑衣人救的自己和李文沧吧。该死,真窝囊,又被他救了一次,真有点不甘心啊。
奈何她实在是太累了,就连思维都在打盹,很快,她便再次昏睡过去。
荒郊,赤黄色的焦土上龟裂的纹路密布,沿着干瘪枯黄的杂草根分部方向向外迂回蔓延,勾勒出圈圈裂纹。没有想象中的树木葱茏,硝烟弥漫的荒地上,除了偶尔能在某处发现某根烧焦了的枯木外,宽阔的平原一望无际,一座座凸起的山丘像史前巨兽的遗骸,寒风倒卷,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疼生疼。
不过没有人在乎这些,也没有人有时间有精力在乎这些,两方人马分站战场一旁,一侧,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无数圣洁的十字架横插在焦黑的泥土上,镀银的棱角上沾满乌黑的泥土,这里没有救赎,只有无尽的杀戮和永恒的死亡。
覆在胸前的锁子甲随着士兵的呼吸整齐的起伏,士兵们呼出的粗重白气渺如战场的硝烟,无数血红色的大氅迎风飘动,银色的十字架绣于其上,远看就像无数陈列着的染血墓碑,银黑色的锁子甲在泛黑的阳光下折出清冷的寒光,悲凉中煞是威风。
而另一侧的士兵伤亡惨重,断肢残躯暴晒在黑日之下,干涸的黑血深深浸入赤焦的泥土里,将焦土浸染成暗红色,厉风刮过染血的残骸,发出飕飕声响,仿若鬼哭狼嚎,只有少许士兵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勉强站着,但面对敌方无数银亮的长枪,他们握枪的手都在颤抖,显然,他们已经溃不成军。
这里是神的荣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再神圣洁白的十字架,都于事无补,再说..他们是背叛了神的人,罪人,理应,受到神的惩罚。
果然,没有人能够躲得过神的荣光,尽管荣光照耀下的人们获得的不是幸福而是罪恶。这场战斗,胜负已分。可是在神荣光的照耀下的罗马士兵们没有乘胜追击,惩处不敬的背叛者,他们的身形于此停住。
因为一名沐浴着太阳光辉的男人站到了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男人傲然独立于千军万马之前,暗金色的战甲上血迹斑斑,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在风中飞舞,像跃动的耀阳。紫色的火焰夺目而出,给若大的平原增添了一分无端的森然寒气。
在帝国时代,紫色是这世间最诡异最禁忌的颜色,生来就拥有这种颜色的眸子的人,不是神的使者就是从神身旁堕落的魔鬼,而紫瞳的研究一向是神学的禁区,除神职人员之外敢研究这种颜色的人,都会被教廷处死。
男人上握着剑柄,蓝色的大氅也没能隐匿住剑柄和剑鞘的光辉,蓝金色的剑鞘和剑柄浑然一体,浑如一把诡异至极的扭曲十字架,剑鞘上宝石如繁星点缀,光芒流转,莹莹而动,对面无数泛光的十字架登时失色,仿佛神的光辉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无数暗金色的铭文刻于其上,冷风灌进铭文的凹槽中,奏出的飕飕音符诡异无比,接连起来像诡谲的乐章,仿佛这些铭文是在向世人诉说着古老的传说。
这是一把传说中的剑,剑一出鞘,谱写的尽是传说。
教廷的人似乎十分忌惮男人,不敢轻举妄动。男人背后的残兵败将这才得以在圣骑士的围剿下苟延残喘,但是,抛弃了圣十字而转投魔鬼的背叛者,真的能够从神的手中夺得属于自己的幸福与荣光吗?
没有人知道。
凛冽的寒风击打在男人暗金色的甲胄和蓝色的大氅上,发出呼呼的声响。男人动了,他右手微微一颤,这一刻,天幕低垂,万里无云,风声忽止,敌方千军万马随风飘动的大氅同时落下,打到冰冷的甲胄上发出“啪嗒”的声响。无比耀眼的金光从露出的那一小截剑身中迸发,瞬间夺去了属于太阳的光辉,黑压压的太阳登时黯然无光。
Excalibur——出鞘,随着男人拔剑而出,金光越来越盛,原本荒凉无比的战场顿时被金光笼罩,就连对面教廷的圣骑士亮银色的铠甲和插在焦土上的铁十字都泛起金光。最终,长剑完全出鞘。
这一刻,世界黯然,失去了绝大多数色彩,变成了单一的金色海洋,滋养着生命的雨露。不,不对,在这金色的海洋中,还有一双跃动着紫火的眸,映在莹莹金光中,点缀着能点亮世界的光。
一切都在璀璨的金光中模糊了,迷茫中,远方仿佛传来了渺茫的歌声,似是古老的故乡民谣,似是神圣的祷告弥撒,似是母亲的轻声呢喃。沐浴在这神圣渺茫的金光中,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都没由的跟着温暖起来,仿佛就连身上受的创伤都好了不少似的。
不,不是好像,是真的好了!男人身后溃不成军的残兵败将们惊喜的欢呼,他们惊喜的发现圣洁的光如初春润物无声的细雨,播撒着春意盎然的嫩芽,一抹抹点缀春天的绿意于此滋养生根,抽出嫩绿的芽。
身上的创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断掉的肢体在这场雨中重生,只剩下一口气的士兵再次睁开双眼,入目的不是污浊的世界,而是满目幸福的金光。不,还不仅如此,就连他们千疮百孔的心灵都跟伤痕累累的肉体一起,被这场生命之雨治愈了。
这是生命的光辉,不像冰冷的十字架上泛着的清冷寒光,而是如春光般温暖的——生命之光。清冷的寒光是神的荣耀,而温暖的生命之光则是泽被万物的幸福之光。
待到光芒散尽,Excalibur完整展现在众人面前,剑身没有像众人想象之中那样那么尊贵那么奢华,而是呈朴实的银白色,只是银白中隐约泛着金色的光泽,尽显内敛之风,倒是冰蓝色的剑柄向世人展示了什么叫做奢华什么叫做完美。
出鞘的Excalibur浑如不败的战神,森然寒气自剑而发,令人不寒而粟。一时间温度降到了零点,尽管自己这儿是千军万马,对方那儿只有一个男人,但圣骑士们都沉默着,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战场上没有一丝风,也没有呼喊咆哮之声,可圣骑士们骑乘的白色骏马却在不停的颤抖,仿佛看到了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