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了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孔昭忍痛起身,想着避开战团。孰料山路两边都是两三丈高的山岩陡坡,以他眼下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于是,他只好踉踉跄跄的沿着山路往下走。然而,黑衣人看到他要逃走,顿时不干了,指头不再点向老者,竟是尽数冲着孔昭来了。
这回要灭口啊!孔昭可没有蓝衣老者的能耐,黑衣人连点三指,全数落在了他的后背上。想来打飞自己的馒头那一下,也是冲着要自家的小命来的!孔昭眼前一黑,栽倒在路中央。
这时,跑在前面的蓝衣老者已经跑到了孔昭身边,眼看就要跨过去了,忽地冲出来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高高跃起,迎头顶上。原来这匹白马乃是孔昭自小养大的,对主人颇有感情,见得老者冲向主人,白马以为他要伤害主人,于是挣脱缰绳,拼命救主。
老者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完全是靠提着一口气才能继续逃跑,被白马这么一打岔,只好仓促出掌,砰地一声拍飞了白马,而他本人也被反弹的力量向后推了出去。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追在后面的黑衣人已经迫近老者身后。
黑衣人追堵蓝衣老者与黄衫少女二人已经将近两天了,此刻几乎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是既然做下了这等事,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要么追上二人擒下少女得逞所欲,要么等着事机泄露满天下的被追杀。何况前番偷袭蓝衣老者得手,他自忖年富力强且孤身一身的自己,怎么的也应该比背负着少女并且要一路保护她的老者更持久一些。
如今白马这么一打岔,原本二人相距五六丈的距离骤然缩短到两三丈左右,这对黑衣人来说可真是意外之喜。黑衣人趁着老者脚刚着地,微微一停顿的功夫,勉力提气,借机又迫近一丈余的距离,剩下的这点儿距离已经令老者失去了躲避的空间。
老者脚一着地,就想到了可能导致的后果,神色顿时一片惨然。后面的黑衣人刚刚出手,老者便竭力一甩,把背上的黄衫少女从身侧远远地甩飞了出去。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黑衣人的手指已经来到了老者的脑后。
“跑……“
老者冲着飞出去的少女狂喝一声,从袖中甩出一枚短匕,头也不回就从肋下往后猛刺!只听几乎同时的噗呲入肉声,黑衣人的食中二指刺入了老者的后脑,而老者的短匕也刺中了黑衣人的小腹。老者哼也没哼,当即殒命。黑衣人则痛呼一声,推开老者的尸体,捂着小腹,踉踉跄跄地冲着摔落在不远处尚未爬起来的少女走去。由于本来身体就已经快累垮了,又受了重伤,血流如注,一口气已经泄掉,黑衣人再不复之前的疾驰的状态。
黄衫少女被老者临死前甩出去五六丈远,虽然老者已经用上了巧劲儿,但少女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好容易爬坐起来回头一看,她却发现老者已经被黑衣人杀害,尸身仆倒在路边,鲜血撒红了一片地。少女顿时捂紧小嘴,泪如雨下,便连迫在眉睫的危机都忽略了。
黑衣人赫赫怪笑连声,绕过倒伏在路边的孔昭,迫向少女,眼神中透出一种病态的疯狂。眼看着黄衫少女即将落入恶人之手,被当做死人忽略了的孔昭突然动了。
从孔昭被击中倒伏路边,到白马护主,再到黑衣人杀死蓝衣老者,不过数息的时间。黑衣人以为孔昭身受三创,必死无疑,却没料到其中的三个变数。其一是黑衣人本身为了对付老者下意识的留力了,其二是孔昭这趟出远门随身穿着自家出产的特制软甲,其三则是孔昭虽然久病不愈,但他勤练武艺,本身还是很扛揍的。黑衣人的三击有两击落在软甲上,一击落在软甲没防护到的左侧肩胛下。击在软甲上只能造成一些冲击,而击在左肩胛下的一击,虽然使得孔昭流了很多血,但并没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就在黑衣人以为大局已定,准备擒下瘫坐在地上像小绵羊一样的黄衫少女时,反应过来的孔昭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冲着黑衣人背心一晃。
”砰砰砰!“响成一片的三声爆鸣声突兀响起,黑衣人背上出现一个硕大的血坑,身体晃了几晃,挂着诡笑,红着眼珠,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终于清静了!可惜这玩意儿后坐力还是太大,震得老子手腕都快断了。孔昭脱手丢掉了”孔氏手枪“,甩了甩手,硬撑着翻身坐了起来,手脚并用地蹭到路边的山岩靠着。
忽听”哇“的一声,黄衫少女终于放开手哭出声来,手慌脚乱的爬起来,看看倚靠在路边的孔昭,又看看倒在身前不远处的黑衣人,抽抽噎噎的对孔昭道了谢,然后小跑到蓝衣老者的跟前,犹豫了又犹豫,试探着伸出手指在老者的鼻端探了探。
“小姑娘,别试了!节哀吧!“孔昭苦笑了一下,打消了黄衫少女的侥幸心理。明明是远远看一眼就能判断出结论的事儿,哪里还需要再试探。任谁后脑上开了个寸许的血洞,这会儿也没命了。
“付伯伯……“少女收住悲声,咬了咬唇,对孔昭解释道,”付伯伯是强大的修道人,要比凡人命硬许多……“
命再硬也是人啊,孔昭摇摇头,对于少女的说法很不以为然。
“小姑娘……”
孔昭的话刚出口,就被少女怯生生地打断了,“公子,我叫黄裳……”
“呃……”倒是名如其人,孔昭略微尴尬地顿了一顿,龇牙咧嘴的抱了抱拳,“黄姑娘,你好,在下孔昭,幸会……”
黄衫少女黄裳被孔昭的做派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世俗江湖中的套路。她往时偶尔在市井间厮混,曾经见到过这种做派的江湖人,当时便觉得拿腔作势的很好玩的样子,可惜从来没人陪她玩。孔昭拿出江湖中的做派,正投了她的兴趣。黄裳下意识的学着孔昭的模样抱拳行礼,清丽明媚的小脸上装出一副庄重认真的神态,脆生生的回应,“孔公子,幸会!”
若非场合不合适,孔昭恐怕就要被少女的可爱模样逗笑了。细细看来,少女黄裳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形和面孔都是刚刚长开,渐渐露出了窈窕的身段和俏丽的容貌。妹妹孔琳过几年应该也会这样子吧?
陡然联想到被掳走的妹妹,继而又想到罹难的亲人,孔昭的心情顿时晦暗下来了。一场天灾夺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久已忘却的孤寂感再次从心底冒了出来。
“黄姑娘,请节哀吧。付先生被摧毁了脑宫,即便真的是是传说中的修道人,脑宫毁掉后也没有生存的可能了。”
或许是由少女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孔琳,孔昭说话的语气轻柔了许多。
黄裳扭过头看看了蓝衣老者,刚要干涸的泪泉又扑簌簌的流淌了起来。少女本来备受宠溺,几乎就是温室里面养出来的娇花,早已就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够呛。她平素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了纤纤十指点尘不沾的地步,是以进退失措,手足无措,完全不见了往日的机灵劲儿。
琳儿虽然年纪更小,但在这种情况的表现肯定比黄姑娘要强!孔昭很不讲道理的暗自为妹妹骄傲着,对于傻愣愣地戳在那里淌眼泪的黄姑娘很不待见。逝者已矣,难道当下最要紧的不是为生者着想吗?这儿有一个重伤号呢,左肩胛下几乎被洞穿,血流不止,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黄姑娘?”孔昭叫醒了呆呆发愣的少女,“可否请你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啊?哦!”呆萌少女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少女原本摔倒在地上后手上粘了许多灰尘,这么随手一抹脸,顿时白皙的俏脸上变得黑一道白一道,成了个小花猫。
“脸上,沾上灰了。”孔昭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对黄裳说道。
少女爱洁,慌忙又身手去抹,抹了两下,发现手太脏,又想拿衣袖去擦,结果发现全身上下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她急忙用力掸灰,然而掸来掸去并没有什么效果。小姑娘一着急,嘴一瘪又要哭出来了。
告诉黄裳脸上有灰尘的时候,孔昭就已意识到少女应该没什么东西擦脸,他伸出脚把行囊勾了过来,翻出手巾,递给了快急哭了的少女。看着少女感激的眼神,孔昭觉得挺享受的,似乎连左肩的疼痛都减轻了。果然美女不但养眼,还能镇痛啊。不过要想保住小命,光靠美女可不行,金疮药还是要上的,伤口或许还得缝合一下,要不然这种伤甚至能要了人的命。
孔昭已经病了十七年了。所谓久病成良医,孔昭自己又肯钻研医术,所以年纪轻轻的不但练就一身高超的医术,而且随身带着许多药剂和工具。好不容易等到黄裳把小脸擦干净,孔昭连忙制止了少女把衣服掸干净的尝试,拿出秘制的金疮药,拜托少女帮自己上药。
黄裳哪里干过这种活计,登时就麻了爪,在孔昭的再三求肯下,才帮他撕开衣服,抖抖索索的在伤口上糊了厚厚的一层药粉。然而,孔昭的伤口太深,虽然他一直尽力调动肌肉恨恨地挤压着伤口,避免大出血,可惜伤口还是不停的在流血,很快就洇透了药粉,完全没有止血的迹象。看样子必须要缝合伤口,但是看看黄大小姐上个药粉都这么为难,要她帮忙缝合伤口更是想都别想。果然,黄裳拿着针比划了一阵子,还是颓然放弃了。
“难道我竟然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孔昭喃喃自语,无奈的自嘲。
听到这句话,一直愁眉不展的黄裳突然欣喜地跳了起来。
“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