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五号井道听清了疯子的呼喊声后,我感觉后背一片冰冷,因为疯子喊的是:别下来,快回去!
“下面出事了!”这是冒出我脑海的第一想法,但我并没有说出来。
我和大向早些年接触过一些玄学的东西,知道在地下有很多忌讳。特别是在出过事的煤窑中,像死、蹋、砸、落,甚至滚这些字眼都得忌口。至于鬼啊、魂啊特别是女人这些字眼更是大忌。
“我们不能把疯子一个人放在下面!我下去,你在这里候着。”大向看了我一眼,立刻说道。
不过,我不等大向说完,已经飞奔着冲了出去。
我心底笼罩着强烈的不安,如果疯子遇到了什么危险,那林雅该怎么办?
剧烈抖动的手电光在漆黑阴冷的矿道中胡乱散射着,突然,映入眼帘的一条红布条子更加重了我的担忧。
在煤窑里,凡是死过人的地方都会挂上一条红布条子,矿里的人认为这样能够辟邪,保佑后来的人安全出工。
而随着我不断冲下的速度,惯性的作用使得我根本无法停下脚步。就这样,一千多米的斜坡矿道,我只用了十多秒就冲到了另一个开阔的平坦空间。而在这一段距离,我粗略数了一下,红布条子竟然有七八条之多,这还不包括我没有看见的。
“林雅!疯子!”我费劲全力一脚抵在坚硬的石墙上停住,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却没有一丝回应。
“林雅,你在哪里?疯子!”我来不及喘上一口气,接连又喊了几声,眼前的井道平坦错落,依然没有他们的声音传来。
正在我焦急不安的时候,忽然间感到后颈处一阵一阵的凉气有节奏的噗嗤传来。紧接着,背后站着人的辐射感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该不会是撞鬼了吧?”我下意识急转过去,手电照射之处却什么也没有。
只是虚惊一场,我努力安慰着自己,祈祷老王诈尸的事情不要重演。我刚松了一口气,背后那种呼哧呼哧的凉意又在我后颈处冒了出来。
我发誓冷汗顿时从额头上像雨点一样滚滚落了下来,同时在心底一万个后悔,刚刚走过矿道的时候,那么多废弃的铁钳,我怎么就没有顺手弄一个合适的握在手里?
悔恨惊恐之下,一束救命的手电光从我下来的井道口冒了出来,紧接着大向提着的金丝雀的叫声接踵传来。大向的及时赶到让我紧张不安的心顿时有了勇气,攥紧拳头便朝着背后砸去,却不料一张吐着舌头的鬼脸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的脸跟鬼脸不过一拳的距离。
“啊!”鬼脸的突然出现吓得我接连倒退,却不料又撞在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之上。
惊恐万分,我没命的大喊着大向的名字,似乎在这一瞬间,大向就像辟邪的护身符一样成了我最后的希望。
“疯子别闹了!”
突然,我身后那软绵绵的物体紧拽着我瘫软的身体提起,同时厉声说道。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喊到疯子的名字,我在脑海里迅速理清了思绪,清晰浮现出刚刚那个吐着舌头的鬼脸来。那双捉弄意味十足的眼睛,他特么不正是陈疯子么?
回过神来的我,心底的恐惧顿时转化成了满腔怒火。“陈疯子,你娘的竟然吓老子!”我一把挣脱了大向的手心,也顾不得惯性之下沉重坚硬的背包磕的我后背生疼,飞起一脚便朝着疯子肚子上踹去。
结果疯子巧妙的躲过了我的愤怒,躲在一边捧着肚子狂笑的直不起腰来。
“没想到四眼怕鬼怕到了这个程度!哈哈…”疯子狂笑着接连后退,嘴里碎叨着竟然直呼着那些我和的大向最忌讳的东西来。
“疯子,你给老子住嘴!”
惊诧之下,大向突然吼了一声,如同愤怒的公牛一样用蛮力直接把把疯子撞倒在了地上。
疯子突然被大向撞倒,捉弄顿时变成了火焰,爬起来便准备上手跟大向厮打。
正当我们三人闹出了不愉快的时候,突然一个重物落地的声响从黑暗中惊悚传来,我们三人顿时一惊。大向即可作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疯子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捡起地上的铁锹便站到我身前。
重物落地之后,矿道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三束强光手电即可齐刷刷照像我们走过的井道口,我的眼睛亦死死地盯着黑漆的洞口,害怕放过任何一个冲出来的东西。片刻安静之后,那个声音突然哗啦一声,似挣脱了束缚一般,扑通扑通径直朝着我们这里冲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胶着的气氛顿时变得说不出的胆颤,我和大向几乎是同时弯腰冲出,随着一个黑团蹦着跳入我们视线,两根木棍几乎是在同时砸上了黑团。木棍砸到黑团上的那一刹那,坚硬的质地清晰传来,我手中的木棍因为断裂而甩出去,而在这时我才看清那个黑团原来只是一个滚落下来的黑石头。
“唉!”
虚惊一场过后,我和大向对视了一眼,心底互相都明白。关于那些禁忌的传统必须得赶紧告诉疯子,要不然这一路下去,他那张大喇叭一样的嘴,不知道还的给我们惹出什么祸端来。
不过,这工作得我来做。
大向和疯子都是爆脾气,刚刚又闹出了不快,我心知他们两个现在很难坐在一起交流禁口的事情。
“我们得谈谈。”我立马走到疯子跟前,拉着他到一旁坐下。
只是,现在已经身处在地下,那些忌口的东西该如何跟他解释清楚呢?面对疯子疑惑的眼神,我抓着后脑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疯子见我欲言又止,表情怪异,突然笑道:“四眼,你中邪啦?”
一语落地,我顿时直抓脑门,紧接着就传来了大向的叹气声。
疯子也不是笨人,见我和大向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立刻猜到了些什么。突然,他倒是一拍脑瓜子,“是不是我刚才吓到你们了?”
疯子仿佛灵光涌出一般,即可唧唧歪歪解释道:“我吓你们的事情也不能全怪我,都是几个大爷们,老子一路狂奔,你们两个却跟老太婆绣花一样,磨叽着半天不见人影。我这不是想让你们哥俩快点下来么?而且…”疯子唠叨起来就停不下来,一口气接着说道:“而且,我跟人家沙老板都谈好了,只要我们哥几个下来转一圈,随便给他弄一个证明,只要让矿上的工人不要因为迷信继续罢工,他答应给我们五十万。五十万啊,轻轻松松就搞定!”
终于让他一口气唠完,我见疯子脸上却笑的跟他么新媳妇回娘家一样,似乎正等着我和大向的欢呼。
不过,他说出那五十万的时候,我还是不经意哆嗦了一下,再经脑细胞一合计。我、疯子、大向,每人可以分到16万6千多。
随即,我发热的脑细胞迅速冷静了下来。
的确,十六万拿到手轻松的跟他妈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对于我这个欠了二十多万的倒霉鬼而言,那是一笔天文数字。但适才井道里那些红布条子却刺的我眼睛生疼。姓沙的黑心老板赚这些钱也不怕遭报应,他口口声声念叨这井下的设施如何完整,他们的工作是多么为工人着想。这要是不亲自瞧见还真的以为是那么回事儿,但亲眼看过以后,却是让辛酸的矿工干的手刨肩扛的黑心活儿。我要是拿了这个钱,真心会做恶梦。
再说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本身就不是进行肮脏交易的,而是找出这些天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怪事的答案来着。而现在,林雅的突然出现,更加让我不能轻易就这么上去。如果我对自己欣赏的女人都见死不救,那以后还是得做恶梦。
当然,直到这时,我才想明白姓沙的金链子为何像认识疯子一样,为什么矿山打出了那个奇葩的欢迎调查的横幅,以及当我问及这地方有什么怪异的时候,那个姓沙的态度为什么会急转直下,这一切都是疯子跟金链子合计好的。
疯子见我和大向一点也没有吃惊的意思,立刻站起来嚷道:“哥两个倒是说句话啊!”
同时,疯子又踢了踢我,语重心长地劝我道:“四眼,我知道你是个老好人,但我这么做还不是希望你把那一屁股外债尽早还上吗?倘若世界上的人都是老好人,这国民经济要不要建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口号还实不实现?”
实现也就是现实!
此刻,我打心底承认疯子是为我好。而且,我对疯子的这套歪理也是赞同的。这些年,那些在高层叱咤风云的矿老板、地王、食品药品霸主,那个背后是干净的?
不过,对于疯子的这一番好心,我还是感到莫名的气愤,这他妈得找到林雅了再从长计议啊。要不然,我他妈出去风光的时候,身边连个知心知底儿的女人都没有。
一想到林雅一个人在这个漆黑阴森,乱井横穿的地下无助的哭泣,我的心里面滴的全是血。而疯子现在纯粹是在浪费我尽快找到林雅的时间,找不到林雅,我定会活剥了疯子。
突然间,我像失去了理智一样,蹦的跳起一把抓住疯子的袖口咬牙吼道:“兄弟,你他妈对哥好哥记着。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我们现在被那该死的德济诅咒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哥的女人又下落不明。你能不能听哥一句,少他妈嚷嚷,特别是那些不能说的给老子想好了再说,行不行?哥跪下来求你行不行?”
或许是疯子从来没有见过我跟他红脸,我这一激动,他顿时愣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好了,哥几个都冷静一些。”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吱声的大向跑过来将我和疯子强行分到了一边。同时,大向递给疯子一个小本子缓声道:“疯子啊,虽然很多东西你并不认可,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刚刚都写上面了。时间仓促,许多词汇来不及全写上面,但你一看也都能猜到,后面注意点!”
大向将小本子塞到疯子手里后,立刻走到我旁边拍着我的肩膀道:“四眼,你也别激动了。我和疯子都知道你现在的难处,不过还是要注意,称呼林雅,你刚刚说的那个就不要再说出来了,也是大忌,你明白吗?”
经大向这么一提醒,我滚烫的怒火顿时成了一堆冷碳。在死过男人的矿井中提到女人那是绝对的大忌,激动之下,我竟然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不过,我心底的沮丧还未消散,就听到疯子不满的咕哝了起来:“这他妈太逗了,塌方就叫塌方,竟然搞得这么高大上什么冒顶…”
疯子还没有说完,我和大向便同时冲了过去,抓住疯子的拳头还没有落下,就听见“砰砰”一连串坑木折断的声音,在这寂静如死的地下,那声音就跟放炮竹一样恐怖。
惊骇之下不及回头,石头滚落和流水撞地的声音紧接着清晰传来。
疯子手中的小本子啪嗒一声落地,惊讶的脸色死一般苍白,颤声道:“真他妈冒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