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我大喊一声,松开抓着疯子的手,转身慌乱钻进了距离我最近的井道。
“四眼,快回来!”
我刚跑几步,却被大向飞奔赶上一把将我拽了回去。
“朝着有风口的井道逃!”
大向思维缜密,一边大吼,一把将我丢进另一个井道,同时又把疯子丢了进来。
坑木折断,井道崩塌,而那呼啦的水声,证明这是一起透水事故。
“向军,你他妈不要命了?你跑回去干嘛?”
胡乱逃窜之下,疯子并没有紧跟上来,咆哮之声夹杂着水涛的声音传来。
大向又回去了?听到疯子的咆哮声,我大呼不妙。
震耳的水声如同巨大的瀑布冲刷一般,我心知,头上的断层岩带肯定储藏了丰富的地下水,如果这里的地下水连接着地面上的河流或是湖泊,在大气压力的作用之下,更大规模的坍塌和透水只在分秒之间。
眼下危机,水声震天,一向谨慎缜密的大向突然回去。倘若碰上井下大面积坍塌,我们三人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逃命争分夺秒,毕竟我这两条腿儿跑不过汹涌冲来的大水。十分危机之下,我还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回去把脑子发热的大向给拽回来。
救人的念头一经冒出脑海,全身也不知哪里来的气魄和勇气,原地飞快转身,却见大向提着他的宝贝金丝雀飞速蹿进了井道。
大向安然折返,我不及松上一口气,瞬间又被惊呆,只见大向身后紧随而来的半人多高的激流,跌宕乱窜,水花四溅,犹如发怒的猛兽。
“快跑!大水来了!”
大向见我和疯子杵立在原地不动,激动大喊,声嘶力竭!
疯子率先反应了过来,转头却跟我撞了个满怀,冲我大吼道:“跑啊!再不跑就他妈得去见龙王了!”
跑!跑!我在心底暴躁提醒自己,但紧追在大向身后的恐怖激流就像磁石一样吸住了我的眼睛,这他妈往哪里跑?
“这里是平坦的井道,大水需要缓冲,再不跑我们他妈谁也跑不掉了!”疯子焦急大吼,一把将我推出了几米远,而在这巨大惯性的冲击之下,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水流急速跌落之下,遇到平坦的地面会有缓冲的余地。这就好像短跑运动员从心情激动不安的后台到达赛场之后做热身运动一样,待心底的紧张缓冲到平静之后,便会暴势爆发。而眼前的大水不知是几秒还是几十秒的缓冲之后,就会像擀面杖一样将我们三人淹没在这狭窄的井道之中。
我飞快从地上爬起,心底只有一个信念,逃命!越快越好!
只不过,才逃了不到三四百米的距离,我腿上的速度不自觉的开始慢了下来。
地下并不像地上那样平坦干燥,在湿润坑洼的井道中高速冲刺,即狼狈又耗费体力。不过跑了几百米的距离,我竟然在井道两边的岩壁上撞了好几次。这一路下来,全身酸软发抖不说,而且满眼都是星光斑点,喉咙里干焦如同火烧一般。
“我不行了!”狂奔碰撞之中,越想拼尽全力冲出黑暗,便越感到身体中可以发掘出来的力气愈加微弱。
“少说你娘的丧气话!”大向毕竟是在队伍上锻炼过的人,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便已冲到了我身后大吼。
“四眼他娘的从来不喜欢锻炼身体,他的体力快到极限了!”疯子紧随在大向身后,嘲弄我道。
大向见疯子一路下来只是微喘,即可一把将我身上的背包摘下,身体上的负重刚脱落,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待我弄明白时,大向竟然扛着我像冲锋陷阵的公马一样冲出了多远。紧随其后的疯子却像骂街的婆娘,一边狂奔,一边大骂:“奶奶的向军,老子上辈子一定睡过你女人!”
大向扛着我飞奔的同时,气息匀称,大声回骂道:“疯子,你先别骂老子了,你们这些无良城管在战场上可以当冲锋队使用,这会儿逃命要紧,你就多担待点吧!哈哈…”
我被大向倒扛着,不知道他们俩说的什么意思,只听到疯子杀猪一般惊号:“再快点!水来了,都他妈碰到老子屁股了!”
随着疯子一路惊呼,我隐约看见他竟然两手各提一个大背包,背上还背着一个,却如同屁股上装了火箭一样,速度极快的冲了上来。
大向闻声,立刻加快了速度,大水即将赶上之时,却依然大笑着调侃着疯子:“你他妈这是八十码还是一百码?”
“我他妈要是能烧油,这会儿就是码表跑满了也得跑!”
疯子说完,竟如同一阵风一样从大向旁边飘了过去。
“前面好大的风!”疯子刚过去,突然惊喜的大叫到。
“有风增加阻力,你他妈还高兴?”大向不屑骂回。
“不是,有悬崖!”疯子狂笑回应,“真他妈天无绝人之路啊!”
随着疯子的声音越来越远,而追在大向身后的水声却越来越近。
大向听到疯子喊前面有悬崖,顿时大笑:“四眼,老子在部队里扛着的坑木三百多斤跑起来一溜烟儿。你忍着点,小宇宙要爆发了!”
大向刚说完,脚底的步子顿时变成了大跨步,而且他的速度一下提升了数倍。
而被大向扛在肩上的我,顿时感觉就像身在一张巨大的跳床上一样。剧烈的颠簸使得我的屁股不时撞向头顶的岩石碳矿,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那种倒立着失去了重力的眩晕感,使得我的胃里的流体直往鼻子里钻,酸楚难言。
“救命啊!”就在希望陡现之时,大风呼啸中,突然传来疯子丢了魂儿使得喊叫声。
“陈疯子,你他娘的又闹的哪一出啊?”大向扛着我的速度只增不减,又急又气的骂道。
陡然,大向一个急转,我只觉身子顿时位移,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脑袋顿时被甩出撞到了坑木之上。而这一甩撞,我咬牙克制的胃顿时翻涌难咽,哇的一声吐了一脸。
“放我下来!快他妈放我下来!”满眼火星之下,作为男人的尊严瞬间爆发,我大喊着挣扎了起来。
“到了!”大向一声长叹,在呼呼风声和滚滚水声之中,我终于从倒立的状态回到了正常。
不过我刚一落地,落入眼底的竟然是一道三米宽的断崖。断崖之上横跨着一座由简易木板和绳索搭建的木桥,不过救命的木桥却被疯子踩塌了,而疯子眼下正一只手抓着沉重的大背包,一只手紧拽着并不结实的麻绳悬挂在那一边的崖壁之上,一点一点向下抖动着下坠着。
“快来救老子啊!要掉下去了!”疯子听见声音,整个身子紧缠在麻绳上大喊,声音中说不出的惊恐。
“四眼!”前有三米断崖,后有紧逼而来的大水,大向一把将我揪起,大声对我喊道:“你有没有胆量跳过去?”
面对大向的质问,我心底顿时慌得五味杂陈。且不说我还有没有力气和勇气做出判断,就算在平地冲刺后起跳,我也从来没有跳出了一米八,而眼前是三米多的断崖,再加上从崖底下面蹿上来的大风,我恐怕跳到一半就直接落进深渊了。
“你能不能够跳过去?”大向眼见半人深的大水如同发怒的怪兽一样冲到了转角处,红着眼睛吼道。
万分危机之下,我心底慌作一团,鬼使神差的接连点头,但立马又接连摇头。
“唉!”大向见我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双手抓着我的腰便将我举过了头顶,大喊:“兄弟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大向一嗓子喊完,我只觉身体瞬间落空,整个人已经身在了黑漆无底的断崖之间。
生死有命,我若是到不了对岸也只能认了。
正当我抱着听天由命的消极态度之时,惊险的一幕却发生了。
大向竟然转身便冲向了滚滚扑来的大水,我来不及惊呼,只见大向急冲之下突然原地一百八十度转弯,眼看激烈的水流就像一双吞噬一切的大手瞬间便要将他抓住,而他竟在那个间隙爆势起跑。冲刷来的大水则向捕猎的狮子一样,紧追大向不放。短暂一秒间,已是分秒必争,水势不可阻挡,眼看大向即将被大水卷入其中,我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崖底,已不忍看见大向就这样在我眼前被大水卷挟冲下悬崖。
但奇迹在那一刹那发生了,大向陡然拔身跃出,轰隆的激流顷刻形成瀑布冲落而下,而大向早已跳出了大水的魔掌,不仅如此,他那如同箭簇一样的姿势在巨大的惯性之下,竟然一头撞在了开始下落的我的身上。
滚落到对岸的时候,心有余悸的我依然不敢相信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四眼,快救疯子!”落在远处的大向即可惊呼。
“对,疯子还挂在悬崖下面!”我迅速使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连滚带爬的一把抓住即将断裂的麻绳,稳住了疯子一点一点下坠的处境。
不过,疯子往下落的险境在我手里只坚持了半秒时间,他那沉重的块头本就有一百五六十斤,再加上他身上还有两个装了铁块一样的大背包,我紧抓着麻绳的身体竟然被下坠的疯子拖了过去。
“老子的心脏病要犯了,快稳住啊!”抖得一下下坠的更厉害,疯子顿时火山爆发一样大吼道。
“我正在救你,你别乱动啊!”我拼劲全力让整个身子紧贴地面,却依然无法缓解被疯子的重量拖到悬崖边的态势。
“老子也不想动!可悬在这半崖当中,他娘的风又这么大,我不想动但他自己动啊,爷快撑不住了!”疯子的喊声渐显力气不支,而我双手紧抓着麻绳,根本没有办法再去抓住其他可以稳固的东西。焦急、恐惧、无助的汗水一颗赶着一颗落下,却依然无法阻挡我自己同样被拉去的力道。
“稳住了!”正在我挣扎拼命之际,大向抢过来一把拉住了麻绳。
“快,四眼,你快去把疯子手里的大包接上来。他一只手抓着麻绳撑不了多久了!”大向神奇般一把挽回劣势,却依然足够冷静的吩咐我道。
我犹豫的看了一眼大向,只见他眼中没有丝毫胆怯,而且经历了刚刚一幕,我心知大向定能稳住下坠的麻绳。
匆忙间我急忙朝着悬崖边爬去,同大向一起紧拉着疯子到了悬崖边。眼见能够勾着疯子手中的背包,我立马倒悬着接过疯子递上来的沉重背包,疯子下坠的重量顿时减轻,大向一口气将疯子从悬空中拉了上来。
死里逃生,我们三人瘫软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落在地上的手电光散落在对面山崖上汹涌冲撞而出的水花上,折射出一片晶莹的光亮,在这黑暗阴冷的地下,恰似日月的璀璨光华。
“哈哈…”不知是谁率先大笑了出来,我的心底竟然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虽然这一路上都是大向和疯子全力救着我的命。
“死里逃生,活着的感觉太他妈美妙了!”疯子大吼了一嗓门。
“的确,活着的感觉太美妙了!”感慨中,或许只有大笑才能释放劫后的压力,但我却又笑得分外苦涩。虽然,眼下还活着,却彻底被困死在了地下,更别谈去寻找林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