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模糊中,我隐约听到疯子在跟谁争吵,声音很大,闹得很凶。
当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窗户敞开着,外面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了进来,一个年轻的护士美女正在我床头的柜子边浇着花,一切显得既温馨又安逸。
“你醒啦!”年轻的护士不过十八九的模样,看见我醒过来,连忙走到我床边微笑着说道,“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的朋友每天都过来跟我们的医生发火。只是,你真的很健康,但你的鼻子流血的事情,我们科的主任实在找不到原因。”
“我昏迷多久了?”我勉力挪了挪身体,全身酸软的没有一丝力气,每个关节都跟着麻木难受。
“三天了。”小护士温婉一笑,连忙上前扶我坐了起来。
“三天了。”我低声沉吟,回想到那一晚,不觉打了一个寒颤。不过,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一个人在那般绝望的处境之下,没有疯掉已经是万幸。
“醒过来了就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的朋友打个电话。”小护士见我已无大碍,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转身像一只蝴蝶一样美丽。
我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昏迷了三天,嗓子干的厉害。我立马挪了一下身子,伸手拿杯子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柜头的那个花篮里的卡片上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大向。
大向不是参军去了么?他怎么回来了?
拿过杯子的同时,我记起来了,那天昏迷的时候,跟疯子一起出现的那个声音就应该是大向。
他们两个是怎么碰到一起的?不过,我这些想法也只是一时从脑海中闪过。大向的突然出现对我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他读书的时候脑袋瓜子比我和疯子都灵活,而且他身体强壮,又参军多年,如今我和疯子遇到了这么一遭子事情,他要是能够帮我们出出主意,分析分析,很多事情解决起来或许少许多弯路。
闭眼休息间,刚刚那个小护士的音容笑貌却不经意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竟然莫名的感到了一丝欣喜,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而且人长的挺秀美的,笑容也温馨可人,我打心底觉得她挺合适做我女朋友。
“四眼,你总算是醒过来了。”突然,疯子火急火燎的大嗓门一下子打破了我美好的遐想。
“你都已经昏迷了三天了,你知道我发现了些什么?”疯子一把抓过椅子坐下,也不管柜子上的水杯是我喝过的,一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我三天没有进食了,都是靠葡糖水延续着我的生命,我有气无力的回应道:“你发现什么了?”
疯子脸色不是很好,突然向我靠了靠,压低声音道:“葬头山煤矿,就是老王上班的那个煤矿出事了?”
“煤矿出什么事了?”我怏怏问道,自从我在阁楼经历了那一件事情之后,很多事情对我而言仿佛已经算不上惊奇。
“你一点都不感到惊讶?”疯子似乎没有料到我的反应如此平平,不过,他并没有等我回答,紧接着说起了煤矿的事情来,“葬头山煤矿的工人失踪了,这两天失踪了好几个,找不到尸体,也没有发生矿难,总之,邪乎的很。”
“邪乎?”我忽然觉得听到这个词有些讽刺,自从那个老王走进我的面馆开始,邪乎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已经成为了我的家常便饭。
疯子见我沉默不语,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四眼你怎么就晕倒在那个狭小的隔层里头去了,这一昏迷还是三天。而且你知道吗?每到午夜十二点时分你就流鼻血,止不住地流,什么药都止不住,医院还硬狡辩称你的身体非常健康。这段时间你得好好休息休息了!”
听到疯子说完,我一下子惊叫着坐了起来,“不是你打电话让我躲起来的么?还有,你说我每到午夜十二点就流鼻血,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话刚落地便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疯子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一副惊讶又无辜的样子。
“我打电话让你躲起来的?”疯子诧异的口气就像听到了一个恐怖的玩笑,“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让你躲起来了?”
疯子这玩笑开的有点大,我如果有力气,真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给他几脚。只是,我现在实在是提不起一丝力气,只好解释给他听。
当然我遇到老王诈尸的事情并没有说,因为疯子出现的时候,老王的尸体应该没有逃走。只是,当我把话说完了以后,疯子竟然从椅子暴跳了起来,“四眼,你这事说的跟真的一样,那天我把老王的尸体送进殡仪馆安顿好了以后,刚出来就接到了大向打来的电话,然后聊了一会儿我就去接他了,再后来我们去找你,敲了好半天门,却听见你在那个小阁楼里见了鬼似的大喊大叫。我疯子用人格跟你保证,没有打过电话给你,这一点,大向可以给我证明。”
疯子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刚开始疯子否认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但现在疯子的解释没有一丝漏洞,眼中的不可思议一点也不像是在撒谎。
听疯子辩解完,我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毕竟老王的那两颗珠子现在还在我的手上。自从老王出现后,我的生活已经偏离了正常人该有的轨道,就算是一起玩大的疯子我现在也得提防才是。我曾经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邪乎的事情,但我的经历让我相信了。之前,我一直相信人与人之间应该坦诚,但现在我的想法似乎也变了,死了的人都能活过来,那活着的人岂不是更可怕,因为活着的人能够思考,精于算计。
“算了,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谈了。”我立即转移了话题,“毕竟那天我一个人呆在那间刚死了人的屋子里,可能是精神太压抑,出现了混乱,疯子你别介意。”我说完,便闭眼假装累了的样子。
我需要思考,仔细的思考。老王的出现和疯子的否认,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疯子见我闭目不语,径直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喃喃道:“四眼,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老王的事情交给我你尽可放心。至于你说的那个电话的事情,晚上我在临江大酒店摆一桌,一是给你压压惊,二是大向回来了我们在一起聚一聚。”
我知道疯子说这话的意思。毕竟他混迹社会的时间比我早,遇到的人不是黑道就是红道,我适才搪塞他的话他一定是听出了不信任。晚上把大向喊来一聚,他是想让我找机会从大向那里证实他没有撒谎。
虽然我对疯子并没有完全不信任,但他既然矢口否认有给我打过电话,我就算把那天看见老王出现在我那里的事情说给他听,他也不会相信。因为让一个人彻底相信一个不可能相信的事情,除非你让他亲自看见,不然,仅凭几句话的描述是解释不清楚的。
“好,记得一定要点那道酸辣野鱼汤!”我脸上勉力挤出一丝微笑,顺便让疯子把照顾我的那个护士叫来,躺了三天了,我也该出去走走,当然,我真实的目的是准备谈恋爱。
疯子走后,照顾我的小护士果然推着轮椅走了进来,笑容如同二月的阳光。
人生在世,就是为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填饱肚子活命,另一件就是感情上需要充实饱满。虽然我的一些经历糟糕透了,如今欠了一屁股债,还遇到了一件又一件离奇的事情。但爱情这个东西来了就要去把握,像我这样的穷二代,把房子、车子、票子都准备好了再找女人,到那时怕是什么都干不成了。
就这样,一个下午我都跟这个叫林雅的护士呆在一起。县医院楼后的院子很大,葱郁的松树枝繁叶茂,初秋的桂花香气扑鼻,在暖和的阳光照耀之下,美好的时光总是不曾留住就已逝去。
华灯初上的时候,疯子开着他的小汽车过来跟我办了出院的手续。我跟林雅互留了手机号码以后,坐上疯子的小汽车一路直奔临江大酒店。
到临江大酒店的时候刚好遇到一群日本商人正在这里办理入住登记,县里的领导似乎来了不少,不少道路都在戒严,警察和城管也都有出动。看到县里的那些个父母官俯首哈腰的样子,我发自心底的想吐。这些个父母官,老百姓有什么事情他们躲的老远,一旦来了外商,他们恨不得变成孙子跟人家去提鞋,也不管小日本嘴里叽里呱啦的是喊他们中国人还是支那人。
也在这时,我打心底觉得疯子这个人挺不错的,够意思,重情义。他现在毕竟是这里城管队的队长。今天却为了我没有去迎接外宾,这份兄弟情义显得更加珍贵。虽然,我对他否认给我打电话的事情还是有些不高兴。
一路上和疯子也没有扯什么闲话,等到日本商人都办理完手续后,我们这些尊贵的国民才有机会进去做我们的事情。
不过,疯子嘴里却一直不停的在细数着当年小鬼子是怎么欺负我们的历史。直到快要走到定好的包间时,疯子的气愤才稍微平缓了下来。
我们进到包间的时候,大向还没有来。不过我们刚一入座,酒店的美女服务员就进来询问我们是否上菜。本来疯子有所犹豫的,但我脸色苍白无力的表情让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先上一道菜吧,就要那道我这哥们最爱的酸辣野鱼汤,后面的菜等客人来了再端上来。”疯子指着我吩咐完毕后,竟然有意无意的碰了碰美女的丝袜美腿。
“都当队长了,你还是花花肠子一个,小心上面查你。”我见美女神色古怪的退了出去,不屑调侃起疯子来。
“上面哪有心思来查我的问题?”疯子点了一根烟,满嘴烟圈道:“我们这身份本身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政府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是执法队伍,他们不高兴了,不要你做事了就是一个临时工。”
疯子的话不觉让我笑了起来,“临时工也能成为执法队伍值得了,你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好不容易做点小生意,上要给政府交保护费,下要跟地痞流氓搞好关系,中间嘛,”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疯子,“中间还得跟你们城管疏通,这日子才叫一个过得窝囊。”
“得了吧!”疯子没有好气的斜了我一眼,不爽的对我说道:“就你那个店早就该拆了,你看我要你疏通了没有?你只要做,三年五年都不是问题。”
“我那个店?”疯子的话让我分外感慨,“你还是马上把我那个店拆了吧,第一单生意的客人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那里,这件事迟早会传开的,我那间店还开能开的下去?你要是给查封了,就算是帮了兄弟一个大忙,我倒好跟房东好好算计算计房租的事情。”
正当我跟疯子找了点话题聊起来的时候,适才的那个美女端着个加了金属盖子的鱼汤敲门走了进来。
“两位先生,您要的鱼汤好了!”美女说完,特意跟疯子拉开了一段距离,走到我身前问道,“先生,您要现在打开吗?”
饿了三天了,她这不是废话吗?但我心里知道,美味一旦放在我面前,饿死鬼的吃相肯定不好看。于是,我勉力挤出一个微笑示意美女放这里就好了。
待美女出去了以后,我再也无法忍受前胸贴后背后的饥饿。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顾不得金属盖子上的滚滚热度,伸手便将盖子揭了开来,但就在一阵酸爽味美的蒸汽过后,我的神经瞬间便崩到了极限,因为鱼汤上面竟然飘浮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你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