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贴着我头皮突然传下来的笑声,使我压抑的神经瞬间崩成了满月的状态,在极度恐惧之下,我极力克制着即将崩溃的心理防线,这个诡异的笑声同早晨在杂房里的“嘿嘿”声是一样的,或者说,那时候发出的笑声,极有可能就是从死去了多时的老王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冷汗如同雨点一般从我额头不断滴落,侧过头的那一刻,我刻骨铭心的感觉到,从来不曾觉得时间凝固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但当我侧头看向头顶的时候,黑漆中并没有一张狰狞而恐怖的脸,而是头顶上的水泥瓦片动了动,随即一种僵硬的摩擦声便响了起来,朝着远处滑了去。
冷汗过后,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冰冷。只到这时我才发现,就在刚刚转过头的那一刹那,我竟然差点被吓尿了裤子。
不过,这时候可不是内心挣扎耻辱的时候。刚才从屋顶传来的笑声阴森而寒冷,我可以用上帝的人格发誓,绝不是我听错了,又或者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声音。而那摩擦着瓦片滑过的沙沙声,也不是风吹出来的声响,而是像蛇一样的物体蠕动摩擦出来的声音。
待这沙沙的声音消失后,我静静匍匐在狭窄而漆黑的阁楼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现在手里有一只枪,哪怕只是一只古董的盒子枪,眼下这种无助无力的无奈也会平缓许多。但事实很残酷,此时此刻,我手里连一根起码能防卫的木棍也没有。疯子在电话里头说过,遇到任何事一定要冷静。我知道眼下这种情形也只能选择冷静了,阁楼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的声音让我极度不安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
以前,恨到骨头里的声音就是发动机的咆哮声,但此刻,能够听到汽车的声音,哪怕就是听见大喇叭中喊着九块九的声音,竟从心底觉得亲切到充满了正能量。
经历了适才恐惧的一幕,我只能瘫软着躺在阁楼中坐以待毙,直到看见不远处阁楼木板缝隙处投射上来的那一丝白炽灯的光线,我的心方才找到了一丝暂时的平静。
莫名的敲门声,我又莫名的爬到阁楼中藏身,这一切为什么发生…我盯着那一丝光亮,眼睛不敢离开。同时,心底也快速寻思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来。
老王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他没有理由害我。而痞子刘的事情,他已经拿了我给的二十万的补偿金,我也蹲了几天号子,工作给丢了,还给局子里送了保释金,他没有理由再搭上一条人命来策划这么一场大戏陷害我。
想来想去,我又想到了那个被诅咒的传说。廪君和德济女神的事情本来就是古人撰拟出来的故事,既无从考证,又无从查询。即便这传说确有真人其事,已经过了几千年了,难道那段爱恨交织的仇恨,还能够跨越千古的历史隧道,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活人身上么?
想着想着,我不觉在心底好笑起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老王的死亡可能是什么重大的疾病造成的。又或者是他在矿进里吸进了有毒气体,刚好在我的面馆中毒身亡。而疯子在电话里说老王诈尸跑了,会不会是他搞得恶作剧呢?
思绪流转间,眼睛盯着的那一丝散射上来的光亮似乎出现了些不易察觉的波动,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我身处了黑暗之中,所以那种明暗交替的忽闪感就显得格外明显。似乎有人在楼下走动,我是这么判断的。
楼下有人?这个念头一经从我脑海中冒出来,那一对碧色珠子便浮现在了我的眼前,那对珠子的颜色翠绿之中没有一丝杂质,而且还是一对,就算是现代工艺做出来的翡翠,也得值个六位数。我当下判断,这件事情的背后肯定跟那一对珠子有关。倘若是有人知道老王身上有那么一对宝贝,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最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六位数的宝贝,那得馋死多少人,只是老王又是从哪里得到的那对珠子呢?
不过,我来不及去想清楚老王是如何得到这宝贝的,想到那对珠子还在楼下,我的神经又开始紧张起来,立即悄悄挪动起身体,缓慢地朝着那道木板的缝隙靠了过去。倘若真有人进来盗珠子,老王死在我面馆里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而那个纠结了一整天的传说,也就不用再去浪费脑细胞苦想了。
我寻思着楼下的人就是谋杀老王的凶手,同时小心接近那道木板缝隙,借着局限性的视野,我隐约瞧见一个身影晃晃而过。
还真有人来盗珠子。看到了黑影闪过,我心底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立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讲证据的年代,没有什么能够把作案人的影像记录下来更有说服力了。
我将手机轻轻放下,木板的缝隙刚好同手机上的摄像头一般大小。这个小设备的出现,瞬间将楼下的大部分空间照的清清楚楚。
“狗东西,吓的老子尿裤子,你就等着蹲号子吧!”我在心底无数遍咒骂着楼下的人,同时静静等待着录像中出现对方的身影。
但是,等了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楼下的人影始终没有出现,我不免有些焦急,低头贴着木板细听,隐隐中一丝沙沙的声音正从楼下时断时续传来,这声音就像粗糙的砂纸在打磨地板一样。
“你个大傻b,还在故弄玄虚。”刚才就是这种声音从屋顶的瓦片上传来的,我不觉低声咕哝了一句。
但就在我骂完之后,楼下沙沙的声音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刚停止,一股莫名的寒意便从我后背直扑头顶,心底也跟着七上八下地跳动起来,若是惊动了楼下的人,他能用如此恐怖的方式干掉老王,也能干掉我。
静默中僵持了几分钟,我越想越后怕。安静本来能够让人静心凝神,但此刻,我的心底却再也宁静不起来了,越是安静,我便越觉得遇到了无处可逃的危机。
“不行!”忽然,我心底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今天晚上太被动了!”我隐隐之中发现,自己似乎一直被那个捕风捉影的传说在牵着鼻子走。
二十岁的男儿,正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就算楼下的人穷凶极恶,我身在暗处,只要他手里没有枪,我扼守住楼顶的木门,撑到疯子赶来是可以的。想到自己所处的优势,内心便不再觉得恐慌,手心在暗处一阵胡乱摸索,无意中竟然碰到了一根冰凉且坚硬的圆管。我赶紧朝圆管的方向挪了挪身体,便摸到了一根结实的钢管。
有了搏命一击的武器,但也在刚才的胡乱摸索中彻底惊动了楼下的人。
我赶紧屏住呼吸,盯着正在录像的手机屏幕看去,屏幕上突然出现的人影差点让我夺命乱逃。
摄像头正下方不远处就悬挂着亮着的白炽灯管,这颗灯管仿佛探照灯一样将楼下的人照的清清楚楚:沾满了煤炭颜色的矿灯帽,大一块小一块黑斑的蓝色牛仔服,这身打扮分明跟早晨出现在面馆时的老王一模一样。
貌似诈尸的老王突然出现在楼下,我适才在脑海里所有整理出来的那些所有合理的推论顷刻崩塌。我感觉天要塌了一般,不敢去想这个人是谁,如果楼下的人就是诈尸的老王,那么今天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跟那个传说有关,而且,那个传说绝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故事,而是事实存在的诅咒。
但是在此刻,我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毕竟老王的这一身打扮,也可能是其他的矿工。
凌乱的思绪使我的理智紧绷成了一条细线,我紧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无比挣扎。既希望看清楼下人的脸,又害怕看清他的脸。
楼下的人在灯下静静站立了三分钟的样子,忽然一闪便移开了手机的视线。但正是这一个移开,我的身体竟然止不住地抖动了起来。因为我清楚的看见,楼下的这个人不是用走的,他那种像蛇一样晃动的身影,应该用“滑过”来形容更贴切。
心底的惊骇使我无法克制地抖动起来,一下子让整个阁楼的楼地板都跟着抖动了起来,木头间吱呀的声音就像大风扫过一般。我越是咬牙克制身体的颤抖,身体反而更加不受控制,抖动的也更加厉害。
“嘿嘿!”突然间,楼下那个嘿嘿的声音再度刺入我的耳膜,而我紧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在一刹那凝固。一张脸正紧贴着我身下的木板,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苍白的脸上,空洞的眼睛如同一个窟窿一样,眼角挂着一滴早已凝固的血滴,正逼视着手机的摄像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而这一个对视,就像一个冰窟窿一样钻进了我的心底,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流动着强烈的死亡的气息,诡异之中,却又像一个活着的人正在惊喜的打量着一件展示的物品,而我就是被他发现的物品。
“啊!去死吧,去死吧…”我心底的恐惧再也无法压制,紧攥着钢管的手根本无法控制,全力击打起阁楼的木板来,直到手机因为剧烈的震动而偏移了木板的缝隙,那张脸一经消失,我忽然发现自己身体突然出现了抛落后的落地感,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极度惊恐之后失常的反应,而是楼下的那个东西正在从下面撞击着我身下的木板。
彻底惊动了楼下的尸体,慌乱恐惧中,我下意识急速爬起,整个人紧紧抵在了阁楼是那扇木门上。此刻的我已经惊骇到了极点,只剩下最后一丝理智提醒我,必须要守住阁楼的这扇木门等待。虽然我并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是疯子的及时赶到,是楼下的这具活过来的尸体自己离去,还是天上的某个神灵能够及时伸出援助之手。没有人能够告诉我该怎么去应对一具暴躁起来的尸体,我只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塌陷了。而我所有的信仰都在看见老王的那张脸的时候彻底殆尽,一个死掉的人竟然“活”着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这如何用科学来解释?
猛烈的颠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但我的身体再也无法提上一丝力气来。我用尽全力抵挡着背后的那扇木门,直到楼下传来了焦急而又熟悉的声音,我想那个声音应该是疯子,不过,除了疯子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虚脱中,我努力回想,但极度恐惧的情绪已经蔓延到了我的整个意识之中,眼前渐渐开始模糊,但却出现了一张美丽又妖艳的面孔,隐隐中我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她说:…葬头山…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