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微沙哑,吐字清晰,每念一句仿佛在深情地说着情话,会让听的人动容,深深陷入他对李子衿的怀念里。
李子衿……
颜欢一直觉得她是不幸的!
直到这一刻,直到强哥用这般深情的声音,默诵着这首《诗经》的一刻,颜欢突然觉得其实她是幸福的。
至少在她死后,还有一个男人这么深刻这么深情地记住了她、思念着她。李子衿若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
颜欢对她一直是充满敬佩充满好奇的!
每次在小居室里看到她的遗像,总会猜想她和强哥之间,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她那样的勇敢,强哥又是这样的冷血无情,到底她是怎么打动强哥的?
她心里一定很苦,比我更苦。
同样是情人,身为一个黑道大哥的情人,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和道德谴责,绝对会比我现在承受的这些多很多。
子衿……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这样一个有着美丽面孔的少女,爱上了一个黑道大哥,这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一个震撼人心的爱情故事。她很想知道。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颜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这句话问出口,顺手拿了两个抱枕,一个垫在腰后一个抱在怀里,踢掉了鞋子盘膝坐在沙发上,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强哥看看她,似乎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半天才开了口。
“那年,子衿十八岁,她才刚上大学。有一次我被手下的兄弟出卖,几十号人追着我想要取我的性命,子衿那时候在一家餐厅打工,晚上收工碰巧撞上了我,是她救了我。若不是她打电话叫来了警察,若不是她趁乱带着重伤的我逃离现场,可能这世上早就没有华强这个人。”
原来这就是强哥和李子衿认识的经过!
颜欢只是听着,也能感受到当时的惊险。强哥的脸上早已不复往日的精明算计,此刻被一种沉重的哀伤取代,陷入对过去的回忆当中。
“子衿,子衿……她很漂亮,很单纯,也很勇敢。那段时间里,是她精心照顾我,每天往返在大学校园、打工的那家餐厅和她租赁的小窝之间,三点一线,不知疲倦。她本来就偏瘦,一个月之后,整张小脸也跟着瘦了一圈。我很感激她救了我,可是这么清纯的大学生,她有美好的未来等着她,我不想招惹,不想让混黑道的我影响了她光明的前途,所以我伤好之后什么也没说悄悄离开了。”
说到这里,强哥手指颤抖着掏出香烟,手指颤抖着点着火,颜欢的心跟着紧张起来,心知故事不会就此打住,若是就这么断了联系哪里还有这一对双胞胎的存在?
身体很疲惫,颜欢换了个姿势,一副准备听整夜故事的姿态,侧躺在沙发上,期待着强哥的下文。
强哥看她一眼,吐着烟圈,说道:“后来,我想要给她一笔钱,作为报答。那天晚上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强哥顿了一下,道:“她哭着扑进我怀里,语不成调地告诉我说,她以为我被人抓走了,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一直找不到我,也打听不到我的任何消息。”
颜欢轻叹,这样的女子,难怪强哥动了心!
“我却推开了子衿,把钱拿出来塞给她打算与她两情,子衿追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我,说了四个字。”
“她喜欢你?”颜欢接口,猜测着。
强哥摇头,道:“她说,她不后悔。不后悔那天救了我,不后悔认识了我,不后悔把我放进了她的心底。子衿说她不后悔。”
说着话的时候,强哥的表情十分痛苦。颜欢知道他的悲伤与难过,知道他的遗憾与悔不当初。他一定在自责如果当初不是他心软招惹了李子衿,可能那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也说不定。
强哥的爱,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强哥属于敢爱敢恨的人,这一点毋庸质疑,偏偏遇上李子衿,这样一个纯洁的姑娘为他动了心,两个人走到一起似乎再正常不过。
出人意料的是,在强哥看来,李子衿只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不会有什么家事背景,让她留在身边只要身份不暴漏,应该没多大关系,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她喜欢他,她愿意把自己给他,他为什么要拒绝?只当是多了一个暖床的女人罢了。但是李子衿的痴情,让强哥无法将她只当成一般女人。
这可能是李子衿的聪明之处!
她从不多问他的事,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回来,深夜也罢,数月也罢,带伤也罢,从来不会抱怨不会指责,只会默默掉眼泪,只会用她那一颗温柔的新一点点融化这个纵横黑道的强哥。
渐渐地,子衿在强哥心里的地位变了,变得成了一种习惯,不可或缺。他每次受伤总会想到要回她身边,让这个温柔的小女人照顾自己,看她为自己紧张,为自己掉眼泪,却又勇敢地替自己包扎。每每这个时候他只会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柔软。
这样的一对恋人,其实没有招惹任何人,但是强哥不知道子衿的身份背景,不知道她有一个身份显赫的继父,虽然子衿和那个大家庭很少有往来,可是总会见面,祸端就从一次不期而遇的见面开始。
人生福兮祸所依,世事难料便是如此。
子衿的母亲,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爱女喜欢上一个混黑社会的男人,逼着女儿和强哥分手。这个时候,子衿已经坏了强哥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据理相争,以死相逼……子衿最终跟家里人闹翻了,这段感情不能被她的母亲承认,一度让子衿郁郁寡欢,好在强哥那段时间总是陪在她身边。
然而,子衿的母亲却并不打算放过强哥,她利用夫家的权势,收买了几个打手绑架了强哥的妹妹,本来想要威胁强哥离开子衿,未曾想这几个打手没人性,只认钱不认人,居然轮了强哥的妹妹。
强哥一怒之下带了一帮兄弟,杀光了那几个打手,又将李子衿的母亲抓来,想要杀了泄愤,子衿得知了这件事,跑过来苦苦哀求,强哥才算把人给放了,可也因为这件事,强哥离开了子衿,不管不顾她还怀着身孕,两个人就这么决裂了。
颜欢能理解强哥的那种愤怒,怪不得那天他的手下要强暴我,他会那般愤怒。怪不得他对女人有种骨子里的保护欲!
原来不是因为李子衿,而是因为他的妹妹华英。那个被轮了的不幸女子,她最后是嫁人了还是被强哥一直养在某个地方,颜欢无从得知,强哥也不愿意多说。
颜欢能想象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对她的一生将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或许她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已经不在人世也说不定。那天若是自己被轮了,颜欢必然也会想一死解脱。她会想死吗?强哥会允许她寻死吗?这些颜欢不知道。
只知道,她成了强哥和子衿不得不分手的理由,成了一个悲剧的主因。人生本来就有这么多遗憾和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很难置信,发生在别人身上会觉得稀松平常。试想,世间每天有多少奸杀案件发生?每一个小时有什么盗窃、抢劫、杀人事件正在上演?如果看电视看报纸的话,这些真的太多太多了,令人心寒。
可是即便如此,李子衿还是义无反顾的生下这对双胞胎,哪怕落得难产而死的结果,正如强哥说的那四个字:她不后悔。
强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必然是想到了这些,内疚又自责,但佳人已逝,徒增伤悲!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爱情,这样一份无怨无悔的痴情,如何能不让一个男人动心?如何不令人肝肠寸断?
颜欢对李子衿愈发崇敬!
敬佩她的勇敢,敬佩她的痴情,敬佩她的不悔,这是一个女人用生命谱写的爱情赞歌!颜欢只有惊叹。
那一晚之后,强哥又消失了。
身为一个黑社会老大,颜欢知道他有很多事情要忙,他的离开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这离开时间长了点,足足过了快一个月。
颜欢反而乐得清闲,每天接送双胞胎上下学,尽量避开碰到不愿意见的人,偶尔碰上也是客套两句尽快离开。生活过得很平静,很单一,这样的平静是她以前没有的。
放开了生意,抛下了公司的繁琐事务,才发现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简单这样平凡这样无拘无束,不需要整日应酬,不需要脸上挂着违心的笑容,不需要说各种虚伪的客套话,这样的生活,是真正的无事一身轻。
颜欢很享受这样的生活。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君子誉以前说过的话很有道理,生意重要吗?挣钱重要吗?应酬重要吗?公司重要吗?
答案是:重要。
但并不是唯一重要的!
君子誉当是问颜欢这话,他的意思她清楚,是在指责她把自己的心上了锁,不愿意再去碰触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