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哥……别……”
颜欢的声音在打颤,可她清楚自己必须冷静。如果她不去招惹强哥,哪怕他喝醉了,颜欢相信他也不会侵犯自己,关键是刚才她怎么招惹到他了?是说错话了?是她夺酒瓶他生气了?真头疼啊!这位黑道大哥,思维不能按常理推算,到底是哪惹到他了?
强哥的呼吸近在咫尺,强哥精壮的身体有些偏瘦,但是肌肉很结实,他的眼神闪烁着颜欢一看就懂的欲火,她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可是他也没动。
一男一女维持着暧昧的姿势,好半天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强哥只是用那种让人害怕的目光盯着颜欢,一直盯着,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仿佛要让她的眼神中也出现同样的欲火。
然后,他失望了。
身上倏地一轻,强哥单臂一撑,出乎颜欢意料地突然站了起来,脚狠狠地踢飞了地上来不及收拾的两个易拉罐。颜欢庆幸地上铺着地毯,所以并未曾弄出多大动静,也未曾惊动房间里熟睡的双胞胎。
颜欢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强哥的神情,揣测着他的情绪。
刚才,是他一时酒精冲动吗?
他看起来像是醉了,可是却没有侵犯颜欢,说明他并没有真的醉,可心情明显不太好,是什么让他心情不好?颜欢晚归?不会吧。那天出门的时候还问过他会不会生气才出门的,他既然让她去和沐浩宇见面,自然会预料到他们在一起会做什么,晚归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对了!戒指!
强哥是看到颜欢手上的戒指,才突然发火的,还骂了一句“颜欢,你这个笨女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颜欢窘了窘,后知后觉地得知强哥发飙的真正原因,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看到他眼神倏地射来,吓得忙松了手。
“那个,这戒指,他说只能拿这个来补偿我。”
“所以你接受了是不是?”
强哥猛然的一声暴喝,吓得颜欢朝沙发里缩了缩,弱弱地点头。强哥的眼睛里一下子怒火高涨起来。
“你真是笨得无药可救!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更蠢的女人!你明知他给不了你婚姻,你居然还接受?这什么破戒指?值多少钱?补偿?哼!你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他哄骗?颜欢!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不得不说,不阴不阳笑着的强哥会让人畏惧,因为不知道他脑子里正算计着什么。盛怒发飙的强哥,同样让人畏惧。
颜欢知道,他已经很克制自己。
可能因为她是女人的缘故,换做她是他的小弟的话,搞不好这会已经被他拉出去胖揍一顿也说不定。可他不会动手打女人,对女人反而有种骨子里的保护欲,这一点我很清楚。
所以颜欢能理解他为什么发飙了!
是替她愤愤不平!
他觉得颜欢接受沐浩宇的戒指,接受这个“补偿”是很愚蠢的行为,是脑子进水的行为。让她怎么说才好呢?她也知道不对,不应该接受,她应该和沐浩宇一刀两断才对。
问题是,颜欢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
“强哥,如果,如果这枚戒指是李子衿送给你的,以一种补偿的方式,你会拒绝吗?”颜欢这么说,是希望他能了解她的身不由己,她的无可奈何,她的痴情不悔。
强哥脸上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了!
只一眼,颜欢看得出来他明白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良久的沉默,是两个人一起陷入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中。
如果这个世上,放手是很容易的事,那么还会有孟姜女哭倒长城吗?
如果这个世上,放手是很容易的事,那么还会有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钗吗?
如果这个世上,放手是很容易的事,那么还会有李子衿未婚先孕生下一对双胞胎吗?
如果这个世上,放手是很容易的事,那么还会有我和云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吗?
结论是,放手很难很难!
颜欢没有孟姜女的感天动地,也没有王宝钗的忠贞不二,更没有李子衿的至死不渝,可是,她和她们一样,只是不能放手。
也许,她不能像古代烈女一般,守着一个虚无的梦遥遥无期地等一辈子。
也许,在她和沐浩宇的爱情中,她也会动摇,会退缩会逃避,会猜疑,不能做到至死不渝。
可是——
在沐浩宇送给她Ever Love之后,颜欢无法不心软,无法不接受,无法不愚蠢。纵然这仅仅是一个补偿,一个比梦还虚无的承诺。
强哥懂了她,因为他懂李子衿。
颜欢是很笨很蠢,在爱情上,又有几个女人不笨不蠢呢?还不都一样。
“去拿酒!”
强哥坐下来,凶巴巴地吼了一句,颜欢不敢惹他,只得跑去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来。
“坐下!陪我喝!”
强哥这么命令的时候,颜欢只好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这么晚,真的很想去会周公,如果对象不是这尊大神,她一定冷脸走人。可对象是强哥,黑社会大哥她一个小女子得罪不起,只好服从命令。
话说,酒这东西,以前天天应酬天天喝,也没觉得厌烦,可是自从上次那次酒醉之后,她就开始控制自己喝酒,能不喝尽量不喝,实在推不掉了也尽量少喝。
那一晚,因为她的酒醉,让他们白白浪费了一整晚的相聚时间,而且不还不知道自己醉后吐真言到底对沐浩宇说了什么,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再喝成那样。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沐浩宇总是絮絮叨叨提醒她少喝酒的缘故。如果可以颜欢真的打算从此不喝酒的。
但是今晚肯定不行!
强哥是借酒发泄他心里的不痛快,虽然不知道导致他不痛快的原因是什么,可颜欢得陪着他喝。
这个他特意为李子衿建造的家,自然是有酒柜的,上面摆放了很多好酒,被强哥只喝掉一小部分,还剩下很多,颜欢不去选那些酒正是因为啤酒喝起来不容易醉。
再者,在回来之前,强哥数种酒混在一起喝,后劲不会小,颜欢对应付一个酒醉的男人还是心有余悸的,所以更加不敢冒险让他再多喝。
“颜欢!知不知道你有逼疯男人的潜质?我以为你已经够傻,可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男人跟你一样傻,为了你连性命也可以不要,却不肯为了你离婚,拿这么一个破戒指就想补偿你,我不懂他是真傻还是太精明了,你告诉我!”
强哥用低沉的声音,说这番话的时候,颜欢知道他喝多了。她环顾这个他为李子衿布置的家,无声地叹气。
“那你呢?一个女人不要任何名分,不图任何利益,执意为你生下一双儿女,甚至还因此送了性命,你告诉我,她是傻还是太精明?”
强哥猛然喝止道:“别拿你的男人和子衿相提并论!他不配!”
“是吗?就因为你的子衿到死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只爱你一个人,而我的男人他心里除了我还装着别的女人,所以你觉得他不配,是吗?可是,强哥,你的心里呢?你的心里是否只有她一个?只爱她一个?”
“我……”
强哥想要反驳,却又戛然而止。
颜欢接道:“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我只爱他一个人。如果我和你的子衿可以相提并论的话,那么比起她为你做的牺牲,我接受他的补偿又有什么不可以?反倒是你,在她生前没有补偿她,在她死后你就算再用心布置这样一个家,又算什么呢?她终究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了,不是吗?”
强哥握着易拉罐的手上青筋跳动,颜欢知道这番话触及他心底的痛处。还是那句话,她无意揭人伤疤,只是让他明白她的身不由己。
颜欢饮下罐中的酒,笑得苦涩。
“与其死了遗憾,不如活着的时候好好珍惜。强哥,我只是想要珍惜这一段感情,让我的人生不留遗憾,这有错吗?如果那一纸婚约下的两个人是幸福的,为什么我离婚了?如果一张结婚证不是一座牢笼,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摆脱?是!我知道他除了我还有别的女人,我不该当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可是我爱上了他,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不希望他是单身吗?你以为我不想和他天长地久吗?可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这是老天在捉弄我们!我能有什么办法?”
强哥沉默了,听着颜欢沉痛的嘶吼,一言不发。颜欢盯着手中的易拉罐,静默不语。
“会背《诗经》吗?”
“什么?”
强哥天马行空的思维,颜欢永远慢半拍,他瞪她一眼,一口气喝光一罐啤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是出自《诗经·郑风·子衿》,颜欢怎么会不知道,强哥是在想念他的子衿——双胞胎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