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在混乱中悄然度过,初五开市,高苇儿又回了城中绣房。买来的新店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划中开始提上日程,动工装修准备开业。
程荣开始在两个店之间来回跑,大满也锻炼的越发有了掌柜的样子。高苇儿的重心从长华街的绣房也转到新店装修上。
德生在高家待这几天表现不错,每天帮忙打扫、劈材、挑水,就算不让他做这么多活他也不闲着,把那天前厅打坏的桌椅凳子都收罗起来,开始一件一件的修理。
砚台为此非常高兴,家里多一个人,他的活就多一个人分担,所以对德生犹如兄弟,有吃的也不忘给他留一份。
小翠多在后院照顾肖氏,知道家里多了一个人,表现平淡,不喜不怒,毕竟德生在高家族里的遭遇她也能想到,都是吃苦过来的人,小姐留下他也是小姐心善。
高正原本担心高家族里还会有人来闹事,等了几天也没见踪影,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德生在高家什么都好,只是有一点让高苇儿非常头疼。原来德生在高家除了高苇儿的吩咐,其他人说什么他都不听。而且不管高苇儿去哪里他都要跟着,就连晚上睡觉他也在高苇儿的房门外守着。
高苇儿怕他受冻让他回房休息也不肯,最后是高苇儿威胁说他不听就不留他了,他才难过的回房,但是早上很早他就又再高苇儿房外候着了。
现在高苇儿要回城里绣房,他也非要跟着,就算高苇儿威胁不留他在高家,他也不肯妥协。原本是要留下他守护高家,结果现在他却成了高苇儿的贴身护卫。
高正已经知道高苇儿买下新店的事情,德生力气大,是干活的好手,而且只听高苇儿的话,他待在高苇儿身边也能帮她不少忙,所以德生要跟高苇儿走,高正也欣然同意。
只是高苇儿担忧,这与自己的初衷不同,德生走了,高家又怎么办?
高正笑说:“苇儿,你还真把爹当做三岁小孩子吗?那些人真敢来,我就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末了又说:“二壮家的黑子真不错,爹打算咱家也去样一条狗,就拴在大门口,保管那些人见了要退避三舍。”
一扫阴霾的高正连说话也开始变得风趣,高苇儿点头:“爹想养就养,一头不够养两头,前门一头,后门一头,让他们哪都不敢进。”
“好,就这么办!”
德生来了,住就成了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她还没来的及考虑,就有人帮她考虑了。几天不见高苇儿身边就多了一个陌生男子,神医李大夫的脸简直黑的可以比的上锅底。
那厢陌生男子的衣服还没有查出下落,这厢就来了一个跟屁虫,整天围着苇儿身边转,晚上他们还要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孤男寡女成何体统,不成,绝对不成。
李修明逼着郑老头在他的医馆暂时腾出一间病房给德生,少了德生和高苇儿粘在一起的时间,心情才稍稍平复一些。
可是高苇儿现在每天都去新店从头忙到晚,说好自己饿了就找她吃饭的,现在反倒变成自己天天去给高苇儿送饭,顺便还有德生。
虽然这饭不用自己提,有五味,不用自己煮,有初研。可是李修明心里非常,非常不爽,看哪儿,哪儿不顺眼,最后,干脆他也跟着高苇儿一起,在新店帮忙,天天从早忙到晚。
高苇儿左边一只跟屁虫,右边一块牛皮糖,大满在一边看了只想笑,偷偷跟程荣说:“程掌柜,你说李公子是不是喜欢我们东家啊?德生脑子不好使整天跟着东家我们可以理解。李公子也整天跟着东家转,跟个呆瓜吃味儿,是不是很好笑啊?”
“主子的事,你可别乱说。东家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你别看东家不计较就胡说,小心被别人听见坏了东家名声。”
“哦,知道了!”
程荣提醒的是,高苇儿一个未出阁女子,身边跟着两个大男人,不知道的人保准不会乱说,李公子无所谓,当东家的名节就要因此毁了。只是这样的是他一个下属是不好去说的,而且东家是个女子,自己去说难保东家会不知如何自处,只希望老天帮忙,让东家自己能够明白。
经过了几天,高苇儿似乎也发现了身边的不对劲,李修明从年前发生的事情后,对自己不但没有回避和收敛,反而越演越烈,天天都往自己身边凑,说是帮忙装修新店,也不过是在自己身边看着工人干活,偶尔帮忙看看图纸,其他的也没做什么。
“你不用做其他事吗?”
高苇儿问李修明。
“什么?”
李修明站在高苇儿身边,看他刚才指挥着工人把绣架放在要求的位置上,却突然听见高苇儿问他事,不过没听清。
“医馆,郑大夫哪儿,你不用帮忙吗?”
“有他在,不用我。”
“那你不用做其他事吗?”
“其它事?已经处理好了。”
“既然你这么闲,不如帮我做一件事吧?”
“乐意效劳!”
李修明对于可以帮高苇儿做事含有极高的热情,高苇儿一提出,他就马上答应,连做什么事都不用开口问。
“绣坊开业,不过绣娘和跑堂都还没找到,不如你帮我挑些得力的人才如何?”
原来是要让自己帮忙选人,长华街绣房召绣娘时的情形他还没忘,来的人多,不过醉温之意不在酒,如果这次自己再出面,或许效果会更好。
只是——李修明看着高苇儿动人的侧颜,刚开始憶动的心又按捺下来。这样抛头露脸的事还是交给其他人来做吧!
眼神往身后不远处正帮忙搬东西的五味看去,五味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正忙碌得手脚不停的五味,突然觉得脊背发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自觉的将眼朝李修明看去,他正目不转睛看着高苇儿。
不会是公子又答应了高姑娘什么事吧?五味一边想着一边将一个花盆放在地上“砰——哗啦——”。果然印证了那句话,一心不能二用,花盆被撞碎了。
高苇儿走了过来,五味垂首站在一旁等待接受教训。
“有没有受伤?”
开口不是责备,而是关心五味有没有受伤,可怜的天天被李修明欺负的五味,顿时被这一句关心感动的热泪盈眶,摇着头闷声说:“没有。”
“那就好,许是这几天累坏了,你先去休息一下,这边交给他们来就可以了。”
高苇儿叫来一个人扶五味去边上休息,自己又去忙着其他事。
五味望着高苇儿纤弱的背影,心道,难怪公子会对高姑娘如此上心,一个如此心善的女子任谁都会喜欢的。
不过五味休息没多久,李修明就离开高苇儿转悠到他身边来了。
“休息够了?”
五味点头:“休息够了。”
“你打破了苇儿的花盆,她都没有责怪你,就没有觉得心里愧疚?”
李修明偏着头问。
“小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你不是故意的,不过,你就没想过如何补偿?”
“我——”
五味语塞,他能怎么补偿?
“苇儿店里要找几个绣娘和跑堂的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记得开业前要办好。”
几句话的功夫,李修明就把从高苇儿交给他的事情交给了五味。
五味能怎么做?只能认命的接受,不要想着是公子交给自己的任务,只要想着自己是在帮助善良的高姑娘就好。此刻五味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绣坊快要完工了,这么大一间绣坊要开业总不能再像长华街那样,拿个布番写个绣房挂出去就行,总要给绣坊起个名字吧?
可是应该起一个怎样的名字呢?为此高苇儿想了许久,名字起了一个又一个,却总是不满意。
大满说就叫第一绣房,西淀最好的,多气派!被高苇儿否决了,太张扬。
程荣说叫巧手绣房,没有巧手如何能做出如此精美的刺绣?被李修明否决了,太庸俗。
五味说叫精制绣房,众人一起鄙视,哪件刺绣不精制?
最后李修明写了一个字“锦”。
“锦绣房!”
大家一起念,李修明摆摆手,慢悠悠开口:“锦绣坊!”
“是锦绣坊,我们不止卖刺绣,我们还卖成衣,卖布匹,我们要做绣坊,而不是一间小小的绣房。”
高苇儿站起身对众人说。
李修明赞赏的点头,果然胸有大志,非池中之物。程荣也露出赞赏的眼神,东家胆大心细,不输男子。
高苇儿不知道,在许多的不经意间自己已经俘获了大家的心,他们对她的倾慕,对她的忠诚,都来自于她最真实的心。
上位者凭借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利,强者凭借他们无人能敌的武力,富裕者凭借他们富可敌国的财富,而作为一个普通人,高苇儿用她最真实的性情吸引、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美丽的外表,善良的内心,聪慧的智力,专研的精神。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一步步脚踏实地,一针针慢慢积累,绣出属于高家的一片天。
上京城中,黑夜还未散去,黎明即将到来。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黑影在楼宇屋顶快速跑过。或许终有一天他可以结束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重新活在阳光之下。那样的日子会有吗?
那双倔强,坚强的眼眸又浮现眼前,脚下的步子更加快了速度,会的会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