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外孙女，至于吗？”
蒋氏将手中艳红的请柬放在了几案上。
旁边的沈老爷正在批阅公文。
沈家之人世代为官，沈谦之也不例外，他恰恰正是瀛洲州牧。
“至不至于，还得看是什么目的。”沈谦之笑了笑，又将批阅好的公文放到了一边。
目的？
不过一个小女孩，她能让肖家的人有多大的想法。
蒋氏边想着，边帮他砚墨。
“父亲！”这时外面传来了少年的清脆的声音。
“是熙哥儿回来了。”蒋氏欢喜地说了声。
一名风尘仆仆，身影高大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的身穿白色的儒袍，外披着白色的披风，俊朗的脸笑起来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沈熙和长身久久一礼。
沈谦之抬头看了儿子一眼，问道：
“可去看了你祖父没？”
沈熙和点点头，笑答：“看了，祖父还是和从前一样健壮呢！”
说罢，无意看到了几案上的那一抹红，又问：“这又是谁家有喜事？”
沈熙和皱皱眉，每说来也倒是奇了，每次他回来不是赶上那位亲戚成婚，就是哪个世家的子孙的满月酒，又或者别人的寿宴。
总之，每次辛辛苦苦地赶路回瀛洲，没一次是能好好地休息一下的。
“也不知道算不算喜事。”蒋氏神情古怪看了丈夫一眼，又说道：“不过是肖家那边来了个表小姐，肖老夫人要帮她摆个宴席，算是接风洗尘罢了。”
肖家的表小姐？
沈熙和笑了笑，原来是她啊！
蒋氏见儿子在那边傻笑，不由地问道：“熙哥儿，你在笑什么呢？”
沈熙和回过神，又摇摇头，说：“没什么。”
“对了，是今日设宴吗？”他又问道。
蒋氏摇摇头。
“不是呢！是明晚，不过也不知道明晚会是怎样的天，今年天气老怪。”蒋氏说道。
“哦。那儿子先告退了。”沈熙和作了个辑。
“去吧去吧！”蒋氏摆摆手说。
沈熙和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我终觉得熙哥儿怪怪的。”蒋氏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倒觉得你才怪怪的。”沈谦之笑道。
“你懂什么？这叫知儿莫若母！”蒋氏睃了他一眼。
……
“哼！好大的架子！”公玉凌晖冷笑道，手中的请柬被粗鲁地甩落在地上。
此时，公玉桃华正好走了进门。
他弯腰捡起了脚下的请柬，又拍了拍请柬上的灰尘，笑道：“到底是何事竟让父亲如此动气？”
公玉桃华穿着一件素色儒袍，长发用一条白色的纶巾绑了起来，他的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样子看起来还真的挺像是一个风雅人事，就是他那张俊美的脸庞过于妖艳了。
公玉凌晖斜支着头侧卧在贵妃榻上，墨黑的长发散落在地，那慵懒而冷漠的俊脸菱角分明，他挑了挑眉，冷哼道：“真是好笑，这世上难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公玉桃华将请柬放在了桌面上，他笑盈盈地看着父亲，眼底一片清明。
“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命运这种东西向来都只是握在自己的手上。”他笑得和煦，说话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温度，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闻言，公玉凌晖却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我公玉家的命运，从来就没有变过，这就是天意，命不在我。”
话落，他一个动作便坐了起来，衣袖中飞出的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冲着公玉桃华去了。
公玉桃华站着没动，他不闪不躲地看着匕首刺中了自己的胸膛，嘴角却始终挂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
“如此！希望父亲日后能信守承诺，别伤了她。”公玉桃华笑道。
“我本以为你不过是玩玩，没想你对她竟如此上心？”公玉凌晖再次躺了下来。
“……”公玉桃华笑而不答，又像他作了个辑，这才离开。
身后却传来公玉凌晖玩味般的话。
“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
尤家的宅院内，一名清癯的小男孩爬到了一株梅树上。
树下的两个奴婢看着都着急了，不过是转个身的时间，这个臭小鬼怎么又爬到树上去了。
“哎！怎么办啊？要是摔下来伤到了，我们可背不起这个责任啊？”一个丫头说道。
“那还能怎么办？要不你爬上去把他捉下来？”另一个婢女说道。
“不不不。”丫头使劲地摇头，“他可是个疯子，万一将我推下来怎么办？”
话音还没落，树上的梅花却簌簌地打落下来，原来是小男孩在使劲地摇着树枝，他哈哈大笑，似乎玩的很开心的样子。
一根树枝不慎被折断，打落在丫头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大大的伤口。
撕裂的疼痛在脸上传来，丫头又恨又怒地捂住了伤口，厉声骂道：“你个该死的疯子！你……唔……”
女婢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说道：“你疯了吗？要是被人听到了咱们都别想活了。”
丫头使劲地挣脱，她都毁容了，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树上的男孩笑得十分高兴。
突然，他截断了一根树枝，使劲地用树枝去鞭打树下的两个奴婢。
见势，她们不禁默契地走开了。
“你个死小孩！死疯子！……”丫头乘机挣脱了婢女的手，开始大骂了起来。
可她还没骂多几句，就听到了一道更加生气的声音。
“来人！掌嘴！！！”
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在婆子丫头的拥簇中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接到命令，几个婆子连忙走过去将两名奴婢按跪在地上，然后使劲地掌嘴。
“陈姨娘，饶命啊！！！”两名奴婢求饶喊道。
婆子的巴掌却毫不留情地打落在她们脸上，打断了她们的嘶喊声。
“儿啊！乖！别闹了，下来吧！”陈氏忧心又紧张地看着树上的小男孩，温柔地说道。
小男孩似乎没听懂，继续挥舞着树枝。
“儿啊！我的儿啊！你就听话下来好不好？”陈氏紧张得都要哭了。
可小男孩却给了她一个更灿烂的笑容，他似乎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陈氏见到就更加的提心吊胆了。
“我当是什么事情这么吵，原来是六爷又惹事了。”
一个五十来岁衣着端庄大气的女人，领着一帮奴婢走了过来。
“姐姐。”陈氏行礼说道。
她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只是眼眶还是有些红润。
陈氏是尤老太爷的小妾，当年家族没落，她走投无路才嫁到了尤家，做了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做妾。
如果不是丈夫念着她年纪小，处处宠着护着，她是绝不可能有今日这般光景的。只是尤老爷时渐年迈，也不知还能或多少年，她的儿子天生就是个‘劣童’神志不清，以后她在尤家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庞氏点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小男孩。
“我已经老了，日后尤家还要仗着你看管着。”庞氏严肃地说道，“要是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岂不是让人笑话！”
陈氏笑了笑，稍作一辑，说道：“您说笑了。”
庞氏看着眼前笑语晏晏的女子，依旧如八年前进门时那般的年轻，她还风光无限，可自己却老了。
“我不过来跟你讲一声，明晚肖府有宴席，你务必要做好准备。”庞氏说道。
“是。”陈氏应声，又问：“敢问姐姐，不知是哪位公子娶亲，或许是是哪位小姐出嫁呢？”
“哼，不过是一个外孙女来了而已。”庞氏不屑地说道，她又拢了拢衣袖，“我就先回去了，你赶紧看好七爷！”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陈氏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还在树上瞎闹着，可当她转过身时，却被一团小小的东西抱住了双脚。
她垂下头，只见那小小的人儿抬头冲她嘻嘻地笑着。
陈氏心里一酸，最终还是没忍住，泪珠滚滚而下。
“儿啊……”
我的儿啊！
我可怜的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