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投在我的脚下,我抬头,是笑吟吟的二皇兄太蒙,他也看着风里摇来晃去的花朵,微笑道:“三妹妹今天身体大好了。”
一见是他,我也笑了,我一向和二皇兄脾气相投,他对我也极好,而大皇兄,今天的帝王,总是生疏了一些的。
他穿了天空一样颜色的丝袍,双手负在身后,俊朗的容颜,清亮的眼眸微笑着对我注目,他有着父皇的轮廓,却没有父皇的霸气和阴沉,我抛下手中的花瓣,不好意思的笑道:“昨天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二皇兄,我是不是很失礼?”
太蒙伸手抚了抚我的头顶,宠溺的笑道:“你是小孩子,况且也不是故意的,怎么算得上失礼?”
我伸一伸舌头,那边乳母笑吟吟的走过来,先给太蒙行了礼,太蒙连忙扶起她道:“阿妈不要这样大的礼。”乳母笑道:“恭贺二王子开府之喜!”
太蒙怔了一怔,那边已经有他的伺从乌玉引了宫监过来,宣读太蒙封苍王、开府的圣旨,太蒙谢过,下一道旨意却是给我的,我跪下,听一字一字宣读的我的尊主册封礼,我们的典礼同日举行。
宫监离去,我和太蒙同去青龙殿谢恩。
邑蒙新帝明黄的龙炮,面容因我的仰视而陌生了些,他微笑着,说着有礼而又尊卑有序的话,心里的陌生感越来越强烈,那新帝继位典礼上有过的惶惑也越发的清晰,我的内心始终不能将他当作这南岚的天帝,我想,是因为父皇的仓促离去吧。
想到父皇的死,我的心再次狂跳起来,邑蒙的声音在耳边模糊开去,曼陀罗,曼陀罗,我的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个词,一定和曼陀罗有关,我努力要去想明白,可是我十岁的心智指引着我去思索,却无法清晰完整,只有一个念头越发的清晰起来,父皇的死那么突兀,他沉溺酒色,可是他还不年老,他还能骑着飞鹰奔驰在青岚山的盘旋山路上。
耳边太蒙轻唤,带了微微的焦急,我一个激灵,看着他,他轻轻道:“该跪安了。”
依礼跪安,邑蒙微笑着。青龙殿门口,我慢了太蒙一步,却听见殿内邑蒙含着怒意的声音,听不清是什么,而和他争执的人,俨然是大臣樊思成。
典礼正常进行完毕,父皇赐予我的物事一样不少,我搬离原来的住所,住在大理城郊的百蝶山庄,这在南岚建朝以来是没有过的,没有哪个郡主在婚前离开皇宫,连王子,也是大婚之时才搬离的,太蒙无婚约,也一同搬离了皇宫,他住在青岚山脚下的王府,一切都不一样了。
好在百蝶山庄并不陌生,从前离宫修道的婞王妃,大济天国的公主就在这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我的母妃去世的早,在宫里她一直待我极好,我也喜欢她的汉文修养和为人,经常溜出宫来看望她,跟她学习古琴和绘画。
身边一直伺候的人都跟着出来了,乳母,伺女蝶儿和曼儿,厨娘,一干下人,护卫,一个不少,园里换了我喜欢的花卉植物,百蝶翩跹,草地上放养着孔雀,水里游着野鸭、天鹅,后院是一片不大的林子,有各种鸟儿栖息,没有皇宫的富丽堂皇,亦没有那么多的人来去,可是我是惬意的,父皇逝去,皇宫也变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有时候我会想,父皇为什么要让我离开皇宫,心里也渐渐清明起来,父皇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世了罢,让我离开,一定有他的缘由,我没有力量去调查父皇的死因。而曼陀罗山占地范围广阔,土壤肥沃,山脚三千佃户都是我的,山上古木苍天,植被茂密,以前很少去的,山腰一所避暑行宫,从此后,也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在百蝶山庄继续着南岚郡主的生活,偶尔宫里会有赏赐送出来,我才恍惚想起,我还有一个哥哥,代替父皇做着南岚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