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承弼嘱咐雨秋备下一桌小菜,自己去村里沽了些酒,到黄李氏家去了一趟。黄李氏家正在盖土房,忙忙碌碌的,承弼帮着卸了两车木头,匆匆说了两句便往族长家去了。
到了中午,承弼带着族长回到了草棚,雨秋已经把各式的鱼虾摆上了小矮桌,把这个微型的小酒席设在了靠近河边的空旷地方。族长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跟黄李氏家有那么一点沾亲带故,所以对承弼全家十分客气,帮着雨秋倒酒张罗。此时,承弼已经把河岸边另外五间草棚里的男人们齐齐地邀了来,跟族长热情地招呼他们落座。
昨日前来闹事的三个,尤其是被雨秋扎伤了脸的瘦子,各个带了一脸不屑的愠怒,只是见族长在此,不便造次,全都盯死了承弼,看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雨秋在草棚边远远望过来,也是一脸的气恼,搞不懂她男人演的是哪一出。只见一群人对承弼先是冷清清地敷衍,多得族长的调和,不至于见酒不端杯。酒过三巡之后,承弼对几位拱拱手,场面就热闹开了,原先满脸怒气的瘦子拉着承弼站起来敬酒,另外几个不知说了什么,顿时哈哈大笑,两个站着的满脸不好意思。一张小小的破桌子,几个男人推杯换盏,行酒划拳的笑声不绝于耳,喝高的瘦子甚至起身围着众人唱了起来。雨秋到跟前来送汤,闹事的三个纷纷对她抱拳作揖,说些嫂子多有得罪之类,全无昨日的轻慢,把冷鼻子冷脸的雨秋倒搞得一身的尴尬。
等各人歪歪倒倒地散去,她拽着承弼质问道:“人家抵在家门口欺负你一家老小,你可好,不兴师问罪就算了,还客客气气请过来作揖喝酒。你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药了?一个个昨天还跟涂面的煞星似的,今天倒向我赔起礼来了!”
带着醉意的承弼呵呵笑起来,只是帮着雨秋收拾碗筷,卖关子不说,被雨秋缠得没办法,手中还端着碗便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吹着酒气:“你男人我可没你那份神通,能在人脸上绣龙绣凤。啥时候给我脸上也来一幅,我不要龙凤,就绣个‘夫妻双双把家还吧’。“
“少没正经的,给你绣个猪八戒娶媳妇!”一手拿着一只碗的雨秋在他脚面上跺了一脚。
“哎,我看行,还是我媳妇伶俐!”
雨秋又好气又好笑,把手中的碗全扣在他手中的碗里,想从他胳膊下挤出去。
承弼连忙夹紧胳膊:“老猪我媳妇都娶回来了,还想遛不成?“
两个人站在一处打闹了一阵,雨秋竟忘了要问的,在河里洗完碗筷回来,承弼已经在棚子里鼾声大作了。他一觉睡到傍晚起来,在河岸的船上寻到给他缝制衣服的雨秋。苏茉在船里爬来爬去。承弼一把将她举过头顶,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又弯下腰抱着她从头上滑下来,如此反复的玩耍,小苏茉笑得一张小脸通红。
夕阳底下,两个人挨坐在一起,承弼抱着苏茉用胡须扎她。雨秋又问起了喝酒的缘由。
“我啊,没读过书,道理懂得不多。原来在城里卖鱼,听一个买鱼的先生讲过一句‘以德服人’,我也没听过别的理了,我想就认它吧。他们来闹事,原来也是有道理的。在集市上卖鱼,有它的规矩,谁的摊位在哪里,这是定好的,每天卖什么价钱,这也是定好的,不能你说我的便宜买我的,那就是捣乱。鱼市里有规矩,打鱼的一样有他的规矩。以前没船给人家打鱼。现在有船了,给自己家打鱼,疏忽了这些规矩,所以得罪了人。咱们不对在先,还听你的去烧人家棚子,那你可成了恶霸头子的媳妇了。”
雨秋把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顺手在他脸上揪了一把:“就你嘴贫。听我的烧个房子就成恶霸头子了?”
“那可不?可不能听在人脸上绣龙凤的女人。这种局面,得请族长出面。我找姨妈打听族长的为人,就把他老人家请来了。请人吃酒,与人交友,交上朋友了,谁还敢惦记我家这标致的媳妇?这就叫以德服人!”
雨秋撇嘴嗔道:“歪理!”心里却把自己个男人看成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