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保长的造访坏了管顺安的脾气。虽说他对城里的状况没有抱乐观态度,然而花了这么多年心血重造的基业,朝夕之间变得前路未卜,无异于对他又是一次打击。他心烦意乱,家中大小事务一概看不顺眼,两个媳妇在他跟前基本是硬着头皮伺候,一句话不敢多讲。
雨秋临盆在即,因为是二胎,几时要分娩自己心中有数。这日松昌媳妇来送饭,蓬头垢面的雨秋靠在床上突然对她说道:“我要生了。”
一句话把松昌媳妇吓得不轻。她对怀孕的事情并没有经验,不过一天天看着雨秋肚子长大,心里估算是快了,所以吓到她的并不是此事,而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听到雨秋开口。尽管她和雨秋之间已成了水火,等她反应过来还是有点手足无措,丢下碗筷跑去堂屋汇报,却碰到了管顺安的枪眼上。
“你给我滚出去!她要生了,你激动个屁?生了也不是这家的种!让你嫁进我们家是要你传宗接代,你他*妈*的倒好,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别说生个赔钱货,连个鸟蛋都不会下一个!你还跑什么跑?这个家不养吃闲饭的废物!”管顺安猛一拍桌子,震翻了茶盏,索性抓起来朝松昌媳妇砸了过去。
这女子平日里惯于讨巧卖乖,没见过她公公如此阵势,况且说的话是第一次她当面听到。小媳妇心眼里难以受用,捂着嘴巴跑回了厢房。
柴房里的雨秋说要生便开始了发作,门大敞着,左右等不来接生婆,她咬牙憋着叫喊,只在喉咙管里哼哼,裹在身上的几件布衫全湿透了。
这时候管顺安发过了脾气,脑门子的火冲得更高,抬手把茶几上的东西全抹到地上,盯着地上的碎渣,大吼大叫:“他*妈*的人呢?都死绝了吗?平时都一个个知道吃喝!做事的时候就不见人了!一帮无用的废物!没有我管顺安你们吃喝个屁!你们一个个都要死!”
正在东厢打扫卫生的宝昌媳妇听到声响,赶紧跑了过去。她一身素服,高高地挽着袖子,露出一双白皙的手臂,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脸颊泛着两朵红云。她人未站定,看着一地瓷片,赶紧蹲下身去捡,还没平复的气息推着厚实的双峰在管顺安的眼皮底下剧烈地起伏,细长的脖子有一丝微微跳动。
管顺安一脚踢掉她手中的碎渣,抓起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拖去了房中。
雨秋疼得快要昏死过去,意识变得模糊,嘴唇惨白,和脸分不出界限。恍惚间,她感觉有人用手抚上了她的额头,痛楚似乎有所消退,身体有如羽毛,好像有一个女子站在床边,她挣扎着伸出手想抓她,那女子却退到一边,用手分开她的双腿,按住她的肚子。雨秋看不分明她的脸,但看得出她在微笑,熟悉而温柔,她肯定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松昌媳妇锁在房里伤心了半天,缓过劲来,慢慢走出房门,坐到廊檐下发愣,一时间想起柴房里的雨秋。她思忖要不要去请接生婆王四姨,犹豫间看见宝昌抗着锄头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直奔堂屋。她抹了抹自己的脸,振作精神,起身拉拉衣角,穿过院子出了大门,朝王四姨家走去。
一阵一阵刺耳的尖叫惊醒了雨秋。她睁开双眼,看见自己双腿弓起,高耸的肚子随着游丝般的喘气缓缓抖动,床边并无一人。她放弃了等待,回忆起生耀祖时的情景,此时也由不得她伤心,牟足了劲儿按照记忆中接生婆的口令调动自己的身体。只是这令人浑身汗毛倒立、持续不断的尖叫干扰着她的呼吸,这到底是什么?
松昌媳妇领着王四姨迈进自家院门。眼前的一幕,教两个妇人同时瘫软在地:浑身是血的管宝昌揪着他女人的头发把她拖往院中,他女人赤身裸体,身上血迹斑斑,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门边两个女人爬起来撒腿就跑,松昌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路把他女人拽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