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咱家来,受了不少委屈吧?”
宝昌的媳妇正洗碗,背后一个声音吓得她手里的盘子掉到锅中。“爹。”她叫了声,脸红到耳朵根子。
“你忙你的,我进来看看。”
小媳妇转回身,白皙的腕子左右忙活,镯子碰到锅边发出当当响声。发髻因宝昌席间的拉扯松松垮垮,散乱的发丝混着汗水粘在皮肤上。一双红玛瑙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油灯恍恍惚惚,映得她一张脸泛着铜色的光泽,身影细长地倒在柴堆上。
管顺安靠着水缸,屁股挪到盖子上。
“爹,上头有水。”
两手笼着袖子的管顺安站起,她赶过来认真擦了擦。
管氏盯着她把碗洗完,放好,解下围裙,方开口道:“你来。”
小媳妇在屁股上擦着手,红着脸走过去。
管顺安很高,坐在水缸上,两双眼睛正对,然而小媳妇眼神游离,不敢抬起。
“近点儿。”
小媳妇轻挪小脚。
“爹看看,小脸有没有打着?”管顺安听得她不顺畅的呼吸,看着她潮红的鬓角边细密的汗珠,握住她发抖的白腕子,这女子抖得更是厉害,另一只手已游到腰后一把揽住,“别怕,有爹在,没人敢欺负你。”
哐啷一声,有人推厨房门。小媳妇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外挣脱,脱不开管顺安一双手的力道。她惊恐地望向门板,门闩横插在锁槽里,随着推门一张一弛。
“这谁把个厨房门从里给锁上了?藏宝呢这是?”松昌的媳妇在门外自言自语。
“嘘——”管顺安在小媳妇的耳边轻轻吹着。
小媳妇一头扎进他怀里。
门外人假意嘟嘟囔囔走远,不出两步蹑手蹑脚蹲回门边,双手点地,耳贴门缝,只听得里面似乎有水缸盖子咯吱咯吱响声。她不禁张大了嘴巴,趁里头声响正大,赶紧起身猫一样离去。她匆匆回房插上门闩,抓起正在打算盘的松昌拉到床边,瞪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盯着他,压着嗓子说:“厨房!”
“厨房怎么了?”
登时她脸一红,没好开口。
“厨房怎么了?”松昌再问。
“你爹!”
“我爹怎么了?”看她惊异的样子,松昌多了紧张。
“唉,我不知该怎么说!臊得!”
“什么臊?你倒是说呀!”
“你爹在里头那个…”
“哪个呀?”
“唉,就那个那个那个!”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示意他衫子底下。
“你别乱说。我爹怎么可能?又没姨。”
她拉过松昌的耳朵:“你哥的媳妇!”
松昌半天合不拢嘴,回想起私底下他爹对宝昌那娇俏丰满的小媳妇似有几次轻薄之意。他傻愣愣地盯着他媳妇,不知作何反应。
他媳妇在他脸上轻拍两下,“傻了?”
他不吭声。
“好事儿!被我们知道了。”
“啥好事儿?这么丑的事儿!你可别到处声张!家丑不可外扬!”
她点着他额头:“我傻啊!我跟谁说去?我说是好事儿就是好事儿。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呀?”松昌咬着牙猛地搂住她倒在床上,“我就知道你!”
“死样儿,算你的帐去!”伶俐的媳妇又是打又是咯咯笑。
春宵良夜,微雨轻徐。各家次第安寝,不论危安。墨云之下,却仍有两个未眠人。一个钻林踏水。一个泪眼如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