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胡说。”倪天硕反驳道。“只是给你提个醒，以后像这样的事，我是不会再掺和了。”
“真的吗？这里头有意思的事儿可是挺多的。”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不要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倪天硕回复道。
“有时候没人强迫，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愿意……”
“好了，别说了。”倪天硕打断他。
陈光旭沉默了少顷儿。
“最多我以后不再逼你就是了。”
“算了吧。”倪天硕坐过去，陈光旭递给他一杯茶。
他们开始安静地喝茶，彼此思索该说点儿什么来消磨时间。幸运地是洪茂松的不请自来，化解了无聊的气氛。
“就知道你们没睡。”洪茂松一进屋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这么晚了，洪将军现在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陈光旭客客气气地问道。
“遇见二位非常高兴，感觉聊得未能尽兴，睡不着觉遂特来拜访。”洪茂松解释道。
“洪将军抬举我们了。”陈光旭尽力示弱。倪天硕则一直保持沉默。紧接着洪茂松开始大聊特聊他对时局的看法，以及短期内的规划部署。陈光旭频频点头称道，给足了他面子。
“老弟，你今天说的那些计划非常值得研究，依我看像我们这样不按套路来的山野莽夫，是该冷静下来商议一番取舍。”洪茂松突然把话题转移到陈光旭身上。
“相信各位将军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有所行动，在下本不该妄言，让将军笑话了。”陈光旭立刻表示。
“老弟谦虚了，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是我们当前最大的目标，乱世不平何以治世？有了老弟你的加盟，相信不久以后一定会为我们的成功做出巨大贡献。”洪茂松笑着说。
“谢将军夸奖，我一定尽力。”
洪茂松策略性地沉默，显得有话要说却不好意思说出口，陈光旭把一切看在眼里，静观其变。
“陈兄弟，……那我先走了。”洪茂松喝口茶，将杯子放下，似要起身的样子。
陈光旭想了一下说：“外头有些凉了，洪将军得注意身体。不如请门口的兄弟为将军取件大衣过来再走吧。”
“也好。”洪茂松点头道。“你们去把我的大衣拿来。”他冲帐外喊了一声。
“洪将军还有什么话？请说吧，只是我这会儿有点儿困了，至于你说了什么我可能记不住。”陈光旭微笑表示。
洪茂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老弟真不简单，胡将军似乎对你相当器重。只是好像还不太信任的样子。”
“胡将军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相信他。”陈光旭立刻回道。
“唉……胡将军就是疑心太重，听说你想回城做内应，他不太放心，依我看像老弟你这样临危不惧心细如尘，若能混入敌人内部，势必有利于我们。我看干脆明儿个你想走的话，就走吧，这里我替你挡着没人会说什么。”洪茂松说道。
“诶？将军所言在下先行谢过，胡将军既然还不想让我走，那我留在这儿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各位将军都是明察秋毫的英雄好汉，我也想多瞻仰一下诸位的风采。”陈光旭笑着回复道。
“老弟既然能看得这么开，那我也无话可说了。祭天庆典上的行动可谓九死一生，真不知道胡将军为何执意要冒这个险？万一此事有变，我一定站在老弟的立场上为你保驾护航。”洪茂松肯定地说道。
“哎呀，在下何德何能？多谢洪将军……”陈光旭旋即站起来鞠躬行礼。
洪茂松看着他的眼睛，对方大义凛然的姿态简直毫无破绽。
接着又呆了没一会儿便走了，不过他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
“老洪啊，怎么样？试过了吗？”胡腾浩看着略显狼狈的洪茂松，笑着问道。
“嗯，表现的没什么问题。”洪茂松坐在他旁边，不断揉搓着手掌。
“那依你看，该怎么安排？”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个倪天硕实在太嚣张，又知道许多秘密绝对不能留，至于另一个，也就那么回事儿，恐怕不是能轻易操纵得了，万一他是朝廷派来的奸细，那就糟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洪茂松说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胡腾浩站起来，陷入沉思中。
“大哥，你还是爱才啊，要不咱就赌一把，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都听你的。”洪茂松坚定地表示。
“你先回去，我再想想。”洪茂松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是不打算杀掉他们两个。
当天夜里，倪天硕和陈光旭最后的对话是这样的。
“你觉得谁想杀我们？”倪天硕躺在软绵绵的毯子上闭着眼问他。
“不好说啊，都有可能。”陈光旭翻了个身回应道。
翌日，倪天硕一个人在营帐里睡觉。与此同时，胡腾浩热情地带着陈光旭参观了一下自己的军营。他们不断交流着，越来越相互欣赏。
陈光旭给不同区域的将士们发表鼓舞士气的演说，凭借自身的好口才每次都博得了满堂喝彩和群情激奋地支持。他的话的确触动了不少人，邢天罡就是其中之一，虽然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兵，但在陈光旭言语地影响下，想起了故去的亲人和战斗的理由，他觉得这个男人和自己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仿佛他才能代表正义、光明、胜利这种东西。
“我们战争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尊严和自由。”回想起以往打过的仗，不论胜负，所到之处无不是肆意掠夺拼命争抢。邢天罡从一开始就明白即便最后打下了天下，自己也绝不会获得所谓的自由和尊严。奇怪的是这些简单而深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从陈光旭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真实无比。至少在那一刻邢天罡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了他。
这下胡腾浩是彻底松懈了，一来杀了他军心动摇，二来他是真心开始喜欢这小子了。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放他回去，并把城内秘密组织的地点告诉给他，还把象征自己权威的金牌也赐予他。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终于也想凭一时冲动放手一搏。他甚至都还没调查清楚陈光旭的底细，不得不佩服他那张嘴。
“王城之内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给我点儿惊喜。”胡腾浩笑着对他说道。
陈光旭没有感动地谢恩，也没有心花怒放的喜悦，更加没有泪流满面地赌咒发誓。他异常的镇定：“我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你选的路凶险万分，祸福难料。将来有什么不测，可别怨我。”胡腾浩警告他。
“嗯，你就看好吧。”陈光旭自信满满。
之后他去找了徐亮，二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商量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收获颇丰。
最后临走时他特意去拜访了洪茂松。
“将军，在下有话要说，还请其他人回避。”
洪茂松配合地支走了旁人，宋朝歌出去前还回头瞥了陈光旭一眼。
“将军！”陈光旭突然跪在地上，泪水在眼眶里闪闪发光，让洪茂松措手不及。
“老弟这是为何？”洪茂松大惑不解地上去扶他起来。
“在下知道，胡将军原先并不信任我，还动了杀机。然而今日尚且得以保全，恐怕全仰仗洪大哥你的好言相劝。此恩此情，无以回报。在下有生之年必定为洪将军马首是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陈光旭眼泪顺利地流了出来。
“诶？”洪茂松抱紧他。“好兄弟，说的什么话？老弟你志向远大，身负血海深仇勇气可嘉。令我佩服不已，今后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很多。”
“洪大哥，多谢你的抬爱。我必将为你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回去以后，你打算怎么安排？”洪茂松热心肠地问他。
“我会想办法混到梁羽博身边去。”
“已经有人在做这样的事了，你又何必犯险？”
“洪大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能光靠外人。”
“好！老弟，有胆识！哈哈……”洪茂松脸上尽是信任欢喜之情。突然间似乎想到什么：“若是你探来了什么重要消息，要马上通过城内的联络站传递过来，也可以事先通知我，毕竟胡将军公务繁忙，恐有疏漏。”
陈光旭低头淡淡地一抹微笑。“如何通知将军？”
“一般你直接和联络站的兄弟们说一声就行了，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地话……”洪茂松低头想了一下，从挂着的衣服里掏出一支雕刻精美的簪子交给他。“你就拿着这支簪子去颐香阁里找一个叫朱颖的姑娘，替我把簪子还给她。”
陈光旭拿着簪子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了，任何情况我都会及时告知。”就这样，陈光旭又安全渡过一劫。
他是第四天的凌晨走的，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身旁还有不辞辛苦赶来送行的兄弟。倪天硕一个人走在前面，徐亮和他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
“我到底是叫你陈大哥还是乔大哥？”徐亮笑着问。
“乔梓裕已经死了。”陈光旭回应。
“陈大哥，再往前可就只有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我还想和你多聚几回，很多问题没来得及请教。”像徐亮这样丝毫看不出怀有任何异心，踏踏实实交朋友的男人在陈光旭过往的生命里可真的不多见，他真的很幸运。
“徐亮，今后我们之间不需要客套，你和那些假惺惺居心叵测的人不一样。可惜这次时间确实太短，不过也好，时间长了我这个人有很多毛病，怕你会烦我。”二人相视一笑。“你才要多加小心，我知道你很有能力，有很多想法，它们也都是对的。之所以还没有被证明，只是因为缺少机会，或者说你我都是聪明人，明白有些人压根儿就不希望正确的事情发生。你要明白战场上的刀剑看得见，但生活里的刀剑杀人于无形。所以低调和忍耐是必要的，切忌惹祸上身。”陈光旭意味深长地看着徐亮提醒到。
“大哥，我明白，你放心吧。”徐亮用自信地微笑回应他。
“更何况我也不是一个人！”陈光旭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