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少年的手势,刚刚扶住何花的应该是他。少年大概只有十七八岁,模样十分英俊潇洒,腰间别着一根精致玲珑的竹笛,光洁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厚薄适度的嘴唇,无不彰显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仪气质。
少年眉头一挑:“呵,脾气真够大的,你知道多少人等着盼着被本少爷纡尊降贵扶一下么?真是不知好歹的女子,你就是那个……”少年看杨濂一眼,思索一下:“何花?”
又是一个自称“本少爷”的人,第一眼建立起来的好感迅速淡了下去,她点点头:“是我。”
“没想到这么小,不过长得确实不错,真人比画像更美,不枉我找了你好几年。”
不知是不是受到他独特气质的影响,何花没了平时那股机灵劲,重点抓得有点偏,听他说长的小,不服气地挺一挺胸膛:“你好好看清楚,我哪里小了?”
她最讨厌别人说她胸/小,为了不被别人看扁,为了拥有傲人的双峰,她家门口那棵木瓜树自从结瓜一来,一直被她霸道的承包着,搞得魏子清以为木瓜是她的最爱,一到结瓜的时节就满村偷瓜,于是整个水莲村的木瓜也间接性被她承包了,导致后来,她一看见木瓜就反胃。
能有如今傲人的成绩,实在太不容易了,所以她人受不了别人说她小。
“口误口误,确实不小,我其实是想说你年龄很小。”少年笑得眼角都有些抽搐。
何花又问:“‘你找我好几年’是什么意思?”
少年跟不上她慢半拍的思维节奏,往回一想才明白问的是上一句话,“哦,也没什么,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濂皱着眉头一把拉住,“我们换个地方吧,别挡在这里影响人家做生意。”
卖书老板因为多收了杨濂的钱,见他没问自己找零,也不好意思开口赶人,笑眯眯的说:“没关系,几位站在我前面不但养眼,还能挡风,我倒是该谢谢你们。”
奸商果然都是口蜜腹剑,何花白他一眼,急急忙忙翻看手中黄历。
十分悲催的是,她发现农历十八这天宜嫁娶,算是这个月第一个良辰吉日,也就是说,她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如果想不到两全其美的计策,只好乖乖嫁给张廷松做小六。
“给,你的黄历,还给你。”何花把黄历丢给杨濂。
杨濂一把接住,见她把黄历像烫手山芋一样丢给自己,而且整张小脸痛苦惆怅不已,十分不解:“你不要?那刚刚为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买?更何况这本黄历是你的,我凭什么要你的东西?”
听着这样逆耳的话,杨濂并未生气,平静的面容没有太大变化,只微微皱眉,看着她的脸,似乎想要从她一脸便秘的表情里看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旁边的少年啧啧摇头:“见过过河拆桥的,没见过动作这么快的。”他拍拍杨濂的肩膀,一脸戏虐:“老兄,你自求多福吧。”
杨濂懒得理他,将黄历揣进怀里,挑起地上两捆柴火,“现在已经午时了,你是继续卖柴还是先去吃饭?”
一说到吃饭,何花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说起来,从早上到现在她连水都没喝一口,不想还好,一想简直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胸似乎都小了一圈。
她使劲摇头:“不卖柴了,我何花这辈子就是饿死冻死也再不卖柴了。”
“那好,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回家。”杨濂说完,见她咬着嘴唇,捂着肚子,百肠纠结的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却总也迈不开脚步,就问:“不是饿了吗?快走啊!”
她伸手去接柴火:“你们去吃吧,我回家吃。”
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肯挪步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倔强如斯,再累再饿都忍者不愿意欠别人的情。
杨濂觉得心口处隐隐有些作痛,语气不禁又温和的几分:“你救过我的命,救命之恩大于天,自然要感谢你的。再说我耽误了你卖柴的时间,请你吃顿饭也算是赔罪,这顿饭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请,你什么也不欠我的。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我经过你家门口,你请我吃顿饭还回来就是。”
何花想想,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坚持下去就显得矫情了,于是点点头:“好。”
杨濂担着两捆柴走在前面,少年忙跟上去,惊呼:“大哥,你确定要带着两捆黑乎乎的木棍去酒楼吃饭?”
他清俊雅致的脸上一派平静淡然:“有何不可?还有,这不是木棍,是柴火,可以换钱的柴火。”
他知道,这两捆柴于别人来说可能可有可无,可是于她,却有着特别的意义,是她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即使他不担着,她也一定不会抛弃掉。
想想她以前的生活,再看看她现在的处境,他不在的这几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没什么不可,只是觉得这柴由你来挑,感觉十分别扭。”
他虽然不如旁边的少年俊美贵气,面相却十分清俊雅致,算是城阳县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细长高硕的身形,穿一件质地上好的青衫,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优雅清香的书卷气息,肩上担着两捆柴,背脊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在大街上,确实有些怪异,引得街上的人都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
“我不担,难道你担?”杨濂头也不回。
少年耸耸肩:“永远不可能有这么一天。”
这是何花第一次到城阳县最好的酒楼吃饭,茶足饭饱之后,之前所受的委屈和对杨濂的成见渐渐淡化了一些,何花诚心实意的说了声谢谢,然后去担柴,准备回家。
哪知杨濂先她一步将柴挑在肩上:“我正好也要回水莲村,咱俩顺路,我帮你挑。”
“顺……顺路?”何花眼睛睁圆如核桃,下巴差点掉地上,她在水莲村住了十几年,以她比钻石还坚韧的人品发誓,水莲村绝对没有杨濂这样的村民,难道是离开的这几年,乔迁过来的?
“嗯,确实顺路,必须顺路。”少年在一旁搭腔。
“你住水莲村?”何花总不敢相信,水莲村就那p大点地方,即便他是近几年乔迁来的,就凭他这相貌,绝对能成为全村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绝对霸占绯闻榜首居高不下,她回家已经好些日子了,完全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说村里有他这号人物。
见她还不相信,杨濂也不解释,担着柴先出了酒楼,少年踱步来到她身边,神秘兮兮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直到杨濂把柴火放到她家厨房,她对他“住在水莲村”这件事都持着怀疑的态度,
“你住在水莲村什么地方?能不能领我到你家去看看。”就不相信他真的住这村里,随便他说哪一家的房子,她都能倒数那家祖宗三辈的族谱,绝不可能有杨濂这个人。
少年随意地靠门倚着,姿态悠闲自在的很,就像这家主人一样,似笑非笑,扬手一指,何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当她看清对面的景色后,感觉整个人正在慢慢裂掉。
她家对面,河的对岸,原本光秃秃的山坡上,凭空出现了两间木房。
昨晚砍柴回家时,今天早上出门时,湿身回家换衣服时,她都有留意过对面,她肯定确定以及笃定,那个地方原本并没有房子,水莲河并不宽,那个地方想要不留意都难。
刚才回家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思考“他怎么会是水莲村的人”这个问题上,所以没注意对面,现在猛然看见,真的是差点把心脏病吓出来。
少年一直憋笑着欣赏何花石化掉的表情,见她腿一软,差点跌倒,最后扶着墙才勉强站稳,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真不能怪她大惊小怪小题大做,那感觉,就好比你头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阳台上空无一物,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突然发现阳台上挂了几件男人衣服,而且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去的,那感觉真不是一般的惊悚。
“今天上午刚修的?”何花问得有气无力。
杨濂站在厨房门口,十分淡定的点一下头嗯了一声。
“速度快吧?”少年冲她得意的扬眉。
“快,比火箭卫星还快。”村里人修房子,要先挖土,平场,打地基,砍树,锯木头,然后才开始修建,还得请其他人帮忙,最快的,前前后后至少也要十天半月才能修好一间,他这一上午就修好两间。
不禁对这个两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有点另眼相看了。
这时,杨濂拍拍身上的土灰走过来,“我就住在你对面,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孙仪,我们走。”
原来那少年叫孙仪。
“不去他的新家看看?”孙仪问她。
何花依然有点震惊和混乱,“不去了,你们先回吧,我想静静。”
随后,她问出了两个最有含金量的问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忽然把房子修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