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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异事异疾附

世传虹能入溪涧饮水,信然。熙宁中,予使契丹,至其极北黑水境永安山下卓帐。是时新雨霁,见虹下帐前涧中。予与同职扣涧观之,虹两头皆垂涧中。使人过涧,隔虹对立,相去数丈,中间如隔绢绡縠。自西望东则见;立涧之东西望,则为日所铄,都无所睹。久之稍稍正东,逾山而去。次日行一程,又复见之。

皇祐中,苏州民家一夜有人以白垩书其墙壁,悉似“在”字,字稍异。一夕之间,数万家无一遗者;至于卧内深隐之处,户牖间无不到者。莫知其然,后亦无他异。

延州天山之巅,有奉国佛寺,寺庭中有一墓,世传尸毗王之墓也。尸毗王出于佛书《大智论》,言尝割身肉以饲饿鹰,至割肉尽。今天山之下有濯筋河,其县为肤施县。详“肤施”之义,亦与尸毗王说相符。按《汉书》,肤施县乃秦县名,此时尚未有佛书,疑后人傅会县名为说。虽有唐人一碑,已漫灭断折不可读。庆历中,施昌言镇鄜、延,乃坏奉国寺为仓,发尸毗墓,得千余秤炭,其棺椁皆朽,有枯骸尚完,胫骨长二尺余,颅骨大如斗。并得玉环玦七十余件,玉冲牙长仅盈尺,皆为在位者所取;金银之物,即入于役夫。争取珍宝,遗骸多为拉碎,但贮一小函中埋之。东上阁门使夏元象时为兵马都监,亲董是役,为予言之甚详。至今天山仓侧,昏后独行者往往与鬼神遇,郡人甚畏之。

予于谯亳得一古镜,以手循之,当其中心,则摘然如灼龟之声。人或曰:“此夹镜也。”然来不可铸,须两重合之。此镜甚薄,略无焊迹,恐非可合也。就使焊之,则其声当铣塞,今扣之,其声冷然纤远。既因抑按而响,刚铜当破,柔铜不能如此澄莹洞彻。历访镜工,皆罔然不测。

世传湖、湘间因震雷,有鬼神书“谢仙火”三字于木柱上,其字入木如刻,倒书之。此说甚著。近岁秀州华亭县亦因雷震,有字在天王寺屋柱上,亦倒书,云“高洞杨稚一十六人火令章”凡十一字,内“令章”两字特奇劲,似唐人书体,至今尚在,颇与“谢仙火”事同。所谓“火”者,疑若队伍若干人为一火耳。予在汉东时,清明日雷震死二人于州守园中,胁上各有两字,如墨笔画,扶疏类柏叶,不知何字。

元厚之少时,曾梦人告之:“异日当为翰林学士,须兄弟数人同在禁林。”厚之自思素无兄弟,疑此梦为不然。熙宁中,厚之除学士,同时相先后入学士院,一人韩持国维,一潞褪?绎,一邓文约绾,一杨元素绘,并厚之名绛,五人名皆从“糸”,始悟兄弟之说。

木中有文,多是柿木。治平初,杭州南新县民家析柿木,中有“上天大国”四字,予亲见之,书法类颜真卿,极有笔力。国字中间或字,仍起挑作尖口,全是颜笔,知其非伪者。其横画即是横理,斜画即是斜理。其木直剖,偶当天字中分,而天字不破,上下两画并一脚皆横挺出半指许,如木中之节。以两木合之,如合契焉。

卢中甫家吴中,尝未明而起,墙柱之下,有光熠然。就视之,似水而动,急以油纸扇挹之,其物在扇中滉漾,正如水银,而光艳烂然,以火烛之,则了无一物。又魏国大主家亦尝见此物。李团练评尝与予言,与中甫所见无少异,不知何异也。予昔年在海州,曾夜煮盐鸭卵,其间一卵,烂然通明如玉,荧荧然屋中尽明。置之器中十余日,臭腐几尽,愈明不已。苏州钱僧孺家煮一鸭卵,亦如是。物有相似者,必自是一类。

予在中书检正时,阅雷州奏牍,有人为乡民诅死。问其状,乡民能以熟食咒之,俄顷脍炙之类悉复为完肉;又咒之,则熟肉复为生肉;又咒之则生肉能动,复使之能活,牛者复为牛,羊者复为羊,但小耳;更咒之,则渐大;既而复咒之,则还为熟食,人有食其肉,觉腹中淫淫而动,必以金帛求解,金帛不至,则腹裂而死,所食牛羊,自裂中出。狱具案上,观其咒语,但曰“东方王母桃,西方王母桃”两句而已,其他但道其所欲,更无他术。

寿州八公山侧土中及溪涧之间,往往得小金饼,上有篆文“刘主”字,世传“淮南王药金”也。得之者至多,天下谓之“印子金”是也。然止于一印,重者不过半两而已,鲜有大者。予尝于寿春渔人处得一饼,言得于淮水中,凡重七两余,面有二十余印,背有五指及掌痕,纹理分明。传者以谓泥之所化,手痕正如握泥之迹。襄、随之间,故舂陵、白水地,发土多得金麟趾、褭蹄。麟趾中空,四傍皆有文,刻极工巧。褭蹄作团饼,四边无模范迹,似于平物上滴成,如今干柿,土人谓之“柿子金”。《赵飞燕外传》:“帝窥赵昭仪浴,多袖金饼以赐侍儿私婢”。殆此类也。一枚重四两余,乃古之一斤也。色有紫艳,非他金可比。以刀切之,柔甚于铅,虽大块亦可刀切,其中皆虚软。以石磨之,则霏霏成屑。小说麟趾褭蹄,乃娄敬所为药金,方家谓之“娄金”,和药最良。《汉书》注亦云:“异于他金”。予在汉东一岁,凡数家得之。有一窖数十饼者,予亦买得一饼。

旧俗正月望夜迎厕神,谓之紫姑。亦不必正月,当时皆可召。予少时见小儿辈等闲则召之,以为嬉笑。亲戚间曾有召之而不肯去者,两见有此,自后遂不敢召。景祐中,太常博士王纶家,因迎紫姑,有神降其闺女,自称上帝后宫诸女,能文章,颇清丽,今谓之《女仙集》,行于世。其书有数体,甚有笔力,然皆非世间篆隶。其名有藻笺篆、茁金篆十余名。纶与先君有旧,予与其子弟游,见其笔迹。其家亦时见其形,但自腰以上见之,乃好女子;其下常为云气所拥。善鼓筝,音调凄婉,听者忘倦。尝谓其女曰:“能乘云与我游乎?”女子许之,乃自其庭中涌白云如蒸,女子践之,云不能载。神曰:“汝履下有秽土,可去履而登。”女子乃袜而登,如履缯絮,冉冉至屋复下。曰:“汝未可往,更期异日。”后女子嫁,其神乃不至,其家了无祸福。为之记传者甚详。此予目见者,粗志于此。近岁迎紫姑者极多,大率多能文章歌诗,有极工者,予屡见之,多自称蓬莱谪仙,医卜无所不能,棋与国手为敌。然其灵异显著,无如王纶家者。

世有奇疾者。吕缙叔以知制诰知颍州,忽得疾,但缩小,临终仅如小儿。古人不曾有此疾,终无人识。有松滋令姜愚,无他疾,忽不识字,数年方稍稍复旧。又有一人家妾,视直物皆曲,弓弦界尺之类,视之皆如钩,医僧奉真亲见之。江南逆旅中一老妇,啖物不知饱。徐德占过逆旅,老妇诉以饥,其子耻之,对德占以蒸饼啖之,尽一竹篑,约百饼,犹称饥不已;日食饭一石米,随即痢之,饥复如故。京兆醴泉主簿蔡绳,予友人也,亦得饥疾,每饥立须啖,稍迟则顿仆闷绝。怀中常置饼饵,虽对贵官,遇饥亦便龁啖。绳有美行,博学有文,为时闻人,终以此不幸。无人识其疾,每为之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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