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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空气中飘浮着淡淡凉意,下过雨的路面倒映出星星点点细碎的光。
繁华的洛阳大街上,货郎挑着担子匆匆赶路,和尚仍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店小二忙着收摊关门。
三个并排的身影,行走在夜色中,思绪随风飘很远……
阿彩在回想刚才的情景——
太子把剩下的银两给小姐,小姐不肯收,还说:“有钱的时候多想想没钱的日子,别这么大方把银两送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指不定谁比谁穷呢,你们没有任何收入,一大家子人坐吃山空,撑不了多久的。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些活计,你们愿不愿做?”
“什么活?去衙门做师爷还是衙差?”太子问道。
“衙门的活计不好找,一得认识衙门里的人帮开方便之门,二得花银子买差事,这两样,我们都没有。”
“要不我们摆摊代人写信、写联、写状纸,或者去学堂教书。”平王插话。
“摆这样的摊或者去学堂教书必须持秀才以上级别的证,否则摊前无人问津或没有学堂肯请事小,被衙差抓到判无证经营可就事大了。章郎是贡士,他倒是可以这么做,可他又病了,半年没出去谋活计,那些老主顾都散了。”
“那你有什么好介绍?”阿彩问。
“你们愿不愿去天香苑干些杂活?”
太子和平王脸上立即浮现出一种“怎么可能?!”的神情来。
阿彩思来想去也觉得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平王在思考阿彩与沈善柔的一段对话——
“小姐,你怎么愿意去教**呢?”
“**怎么了?青楼女子跟入选皇宫的佳丽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点。”
我一直侥幸地觉得小姐与丫头身份的倒转仍是个为到妓院救人而撒的谎,直到见到她。她是真正的沈善柔无疑,谈吐间,那份大气与淡然,俨然名门才女。一个向往自由的小姐,一个向往宫廷的丫头,互换了身份,改变了人生。可是那个总想着逃跑的人,她真的向往宫廷吗?同是丫头出身,她跟母亲是那么不同。
平王看了看身边的阿彩,扑闪的大眼睛,俏皮的鼻,微微上扬的嘴角。
太子也在沉思中——
那个差一点点成为了自己娘子的女人,现在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娘子,她宁可选择过这穷困潦倒的生活,亦不愿进宫享尽一生荣华富贵。也对,宫里的生活难道就是幸福?很多时候还不如这穷日子过得开心。太子摇摇头苦笑:那个代嫁入宫的丫头,傻乎乎地在宫里强撑了大半年,回想昔日种种,恍悟原来如此。只是,身份揭露后,她会不会离开?……随她去吧,李偌,她只是个丫头,一个丫头而已,不必过于上心。
阿彩猛地打了个喷嚏:这么晚了,谁还在说我坏话?!
“披上。”
“夜深了,加件衣服吧。”
太子和平王几乎在同一时间脱下了外袍,递给阿彩。
阿彩左看看右看看,左右为难,干脆把两件衣服一起接过披上:“今晚有点冷,多穿一件暖和些,呵呵。”
“不许动!打劫!!!”阴暗的拐角处冲出两个蒙面人,手持两把有点钝了的菜刀。
远处三三两两的行人远远闪避,近处店铺的小二手忙脚乱加快关门速度,货郎健步如飞逃离现场,和尚念着“罪过罪过”袖手旁观……
三个人都没有反抗,看上去很配合。两小贼先是把太子和平王全身搜了个遍,没找着半个铜板,骂一声“穷鬼!”,接着把目标转向女扮男装的阿彩。
“她身上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你俩不走运,碰上了穷鬼,穷得也就快持刀去抢。”平王先太子一步挡在了阿彩前面。
平王的话让两小贼油然而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但相惜归相惜,抢劫归抢劫,两小贼绝不含糊。
“瞧你急的,八成银两都在他身上吧!”一个小贼把菜刀架到平王的脖子上,一个小贼伸出油腻腻的手向阿彩身上摸去。
“不许碰她!她是我女人!!”太子一个箭步上前把阿彩搂到怀里。
阿彩瞬间傻掉。
“啥???”两小贼持刀的手都软了下来,往地上啐一口:唉~~这大街大巷人来人往的,两个大男人居然……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趁其发愣,出其不意,平王头一偏,避过架在脖子上的菜刀,反手重击一掌那人的手腕,菜刀应声而落。
另一小贼见大势已去,干吼着举着钝钝的菜刀冲向太子和阿彩,太子回身两三下抢过了菜刀,制服了小贼。
“哇,有好戏看了!”三三两两的行人开始向他们聚集过来。
“好!抓得好!送官法办!!”小二和货郎也来凑热闹。
和尚出来主持公道:“这么晚了,衙门不受理了,依贫僧看,乱世生存难,这两小贼也不过求财,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小惩大戒,打一顿了事吧,阿弥陀佛。”
“打!打!!打!!!”看热闹的人们越集越多,还傻站在原地的阿彩被夹在人群中,凝望太子侧脸,脑袋有点发晕: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
太子握紧的拳头,对准小贼的脸,狠捶下去。
到了鼻尖,骤然停住:“你走吧。会使刀有蛮力就去报效朝廷平定叛军,那样才有好日子过,打劫跟你一样活得不容易的老百姓还算个男人吗?!”
“妇人之仁!这种人不给点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你哪只手拿刀的?”平王冷哼一声,手一使劲…在他手里那个小贼可遭了殃,痛得哇哇乱叫。
“现在只是脱臼,下回再干这勾当被我见着,整只胳膊都卸了你的!!”平王扬手放了他。
两个小贼相互搀扶着跑远……围观的人们也渐渐散去……
太子和平王走向仍呆立原地的阿彩:“怎么了?”
“哦,我觉得有点热。”阿彩这才回过神来,把外袍脱下还给他俩。
“银两呢?”平王在外袍的内袋摸来摸去,只摸到了个大洞,裂缝平齐,一看就是被人用刀割破的。
“刚才有个小孩撞了我一下,我见是小孩,就没怎么留心。”阿彩这才想起有个小孩在围观的人群中挤来挤去。
唉……平王重重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太子和阿彩也跟着蹲下。
一瞬间,三人都不知说什么好。
真的只能去天香苑做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