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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拎着包东西出了大门,不过他想到了什么又返回来了。
打开那包东西,有他腰带上的玉佩、发带上的玳瑁、剑鞘上镶的绿松石等等,还有那个玉镇纸,他把玉镇纸拿出来,重新放回床边那个衣箱里。
“没关系,快进来,他不在。”太子听到“沈善柔”的声音,好像还有人跟她一起进了房间。
阿彩进房后还朝里屋望了望,里屋的床和帐幔刚好挡住了太子,但太子却透过帐幔看到了来者是平王。
她把他叫到我们房里来做什么?!
又是奇怪又是愤慨,太子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阿彩很严肃地对平王说:“坐下,我有很严肃的事情要告诉你。”
平王很听话地坐在圆桌边,但掩不住嘴角的淡淡笑意。
“这是件会吓你一跳的事情,你听好了,坐稳了,别摔地上去!”阿彩拉过张凳子,坐在平王对面,像在跟他谈判似的。
“你还记得我跟你讲的那个故事吗?那个九岁被卖进沈府喜欢编草灯笼的丫头的故事。”
什么故事?我怎么没听过?!帐幔后的太子好愤慨啊~~
“你跟我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平王又开始眨巴他那万人迷的眼睛,“不就是那个等你去赎她的丫头啰!”
“那个丫头就是我!”阿彩一本正经地说道,前所未有的一本正经,“等我去赎的不是丫头,而是小姐,她是真正的沈善柔,而我,是假的。”
平王盯住阿彩,半晌,突然暴发出一阵大笑:“怎么沈善柔还有如假包换的吗?你不用为了赎你的丫头编出这么好笑的借口来,我会想办法帮你赎她的。”
“严肃点!”没想到如实相告的结果竟是这样,阿彩好生气恼,“怎么我像在骗你吗?”
“不像,但确实是。”平王忍不住又笑,怎么都没办法让自己严肃点,“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丫头会入了宫而小姐却入了青楼?”
“原因啊…说来话长,总之我替小姐进宫了,我是假的沈善柔,我只是她的丫头,去见了真的沈善柔你就会知道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我是小姐她是丫头没理由丫头才华横溢而小姐是个大草包吧。”阿彩心想:我既不博古又不通今,不知书更不达礼,这个杀手锏一出,你总该相信了吧!
“我觉得你的才华虽不横溢但也不怎么草包啊。”平王还是嘻皮笑脸的,觉得这个谎撒得有意思还有点水平。
“咚~~”阿彩的头重重地敲到桌面上,自我感觉无比的挫败:为什么我说假话的时候别人毫不怀疑,我说真话了别人却半句不信呢?
“你说你是那个九岁被卖到沈府的丫头,那你还记九岁之前的事情吗?对了,你还说过那个丫头编草灯笼是想给弟弟的,那你还记得弟弟的样子吗?”平王故意问这样的问题,看她怎么自圆其说:让她自己露出马脚来岂不比我拆穿她更好?
“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九岁之前的事情能记起的也很少。”阿彩轻叹一声。
果然!平王笑笑,故意说:“回宫后我陪你去找你的弟弟啊。”
“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我只记得我住江边,是哪里的人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不是她!平王仍是笑容满面。
阿彩接着说:“我们家是卖鱼网的,爹和后娘都很忙,没空管孩子,弟弟两岁的时候我背着他扫地、做饭、洗衣,他五岁的时候拿着梭跟我一起织鱼网,然后沿街叫卖;一听说弟弟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我就冲出去跟人家打架,回来后再被我爹打;我洗碗摔了碗,弟弟就说是他摔的,爹就不会打我;还有,后娘给他买吃的他总会分我一点……尽管他跟我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我们很亲很亲,就像明明和小志一样……”
平王怔住了,笑容凝结在脸上。
“我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我每次看见小男孩就会把他想像成他,第一次见小志的时候是这样,上次见那个在客栈扫地的白居易也是这样。”阿彩的眼圈不知什么时候红了,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我被爹卖掉的时候弟弟六岁不到,如今应该长得很高大了吧,现在就算他从我身边经过,我都不会认得他……而他,不知还会不会记得有过一个姐姐……”
平王的表情严肃得不能再严肃,整个人僵在那儿,已经石化掉……
这才想起那些一直被忽略掉的前因后果,为什么声名在外的才女沈善柔会大字不识几个干起家务活却驾轻就熟,为什么所有嫔妃们觉得是地狱般的冷宫生活她却过得甘之如饴,为什么她深居闺中却这么了解底层百姓的生活,为什么她大大咧咧横看竖看都不像一个大家闺秀,还有,为什么第一次见她时她正在奋力爬宫墙要出去……如果她是沈府千金沈善柔,显然无法解释这一切;如果她是沈府的一个丫头,代替沈善柔进宫,这一切就有了合情合理的答案。
平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你知不知道这是欺君大罪,你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包括李偌!”
“是吗?!”站于里屋床边帐幔后的太子走了进来,那双眸子里,闪着野兽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