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书房占着整个院子,是一座三层小楼,一楼划分东西,更似郑豪父子平日的客堂,二楼习字、读书、画画,三楼藏书。
风渐忆走进一楼祖父那半边客堂,瞧见祖父和父亲并排坐在一席软塌上正等着她。
“爷爷,父亲,”风渐忆福身行礼道。
“云依,快坐。”郑豪现在瞧孙女怎么看都喜欢。
“再过十日,是庆寿公主十六岁寿辰,宫内要邀请京城官宦各府待嫁小姐前往一同庆祝,帖子估计明日就到府里。”郑士居说道。
风渐忆奇怪,这种事应该是母亲或者祖母来传达给她,而现在为何是祖父和父亲如此郑重的叫她来。
“前些日子,朝中流传锦王遇刺身负重伤,锦王平日虽不在六部中行走,但身负皇家血脉亦不是小事。有此传言,皇上尤为重视,派了御医前去王府探望。”郑豪见她面露疑惑,于是缓缓说道,“据御医回报,锦王确实有恙,只不过是夏日燥热心火难当,细心调理即可。皇上也准了锦王在府内静养,只是……”
“这是这几日有言官上奏,锦王称病修养,却私自出京城,有连络地方官员之嫌疑,”郑士居补充道,“皇上大怒,当下降为郡王。”
风渐忆听完前因后果,只觉个中手段还真是有意思。慕珺生母出身商贾之家本为昭仪,生下他后阶品只到嫔,在皇家众皇子中并不出众,何以招来这些算计?
“当年你与家人失散之事,太后一直觉得亏欠我郑家,多次表示要补偿,料想太后定会在你的婚事上下功夫,”郑士居叹了口气沉声道,“而太后众多孙儿中,最钟爱的就是锦王殿下。”
风渐忆现在大概明白了,爷爷和爹是担心太后疼惜锦王被贬谪之事,在婚事上补偿。而朝中未有太子,各方势力犬牙交错,锦王平日虽有意远离风暴中心,也难免被波及。郑家历代在朝中不涉党争,只怕太后的好意,带给郑家的未必是喜事。
“朝中之事错综复杂,庆寿公主生辰庆典上我定当谨言慎行。”风渐忆想了想说道。
郑豪点点头,孙女冰雪聪明,看来早已清楚各种深意。祖孙三人又说了会话,风渐忆回了自己房里,坐在妆台前。小丫头碧烟瞧见她有心事,在身后默默陪着。
“二姑娘,角门有人送信给您。”外面有丫头说道。
碧烟拿来书信递给风渐忆,她打开瞧了一眼,便往外走一脚迈出门口,想起什么,回身吩咐碧烟道,“有人问起就说我去花园赏花了。”
“是,”碧烟低头应道。
风渐忆屋里人不多,都是新选入府的小丫头,碧烟尤为少话,于是便把她留在身边。
出了花园后角门,就瞧见慕珺的马车停在那,左泉还跟个木头似的动都不动站在车边。
风渐忆爬上马车不忘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才撩起帘子钻了进去。
慕珺还是一身白色绣金龙纹锦袍坐在里面,瞧见她一身女装不由眉头一挑。
浅蓝色衣裙外罩一件蚕丝滚金边的褙子,未施粉黛,长发挽成垂云髻,斜插檀木簪,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丽。
“看锦郡王今儿的气色,最近似乎有些时运不济,”风渐忆坐在侧面歪着头笑道。
“看来两位郑大人已经把我被降为郡王的消息带回府了,”慕珺并未生气,倒是笑眯眯的瞧着她。
风渐忆哼了一声,本来就是想消遣他一下,这下没得玩了,见他面色已恢复红润,气息平稳沉着有力,看来身体已恢复如初。
“我爷爷和爹今儿确实说了你在朝中的事,”风渐忆目光落在车窗上,“太后退居后宫多年,虽久未干政,但朝中威势犹在,有人是怕太后过于宠爱你,不言则以,一言便要敲在各家的命门上。”
“太后的喜爱无非是我比其他兄弟嘴甜些,哄得她高兴些,并无其他。”慕珺倒是一派轻松地说道。
“落在别人眼里恐怕不只这些,”风渐忆收回目光笑了笑。
“你啊,毋须为我担忧,他人有防我之意,而我并无争储之心,”对于她的担忧,他心里明白,“倒是这几日在京城遇到了你的熟人。”
“是谁?”慕珺心思玲珑,话只说三分即可,既然他说毋须担忧,便有化解之法,于是她的心思立刻转到了熟人身上。
“李记汤包的老板娘,李春荞。”慕珺说道。
“她怎么会来?”风渐忆觉得奇怪,于是问道。
慕珺打开旁边一个食盒,里面正是一碟热腾腾的汤包,端出来放在小桌上,又递给风渐忆一双筷子。“这不奇怪,你方进京,三哥就派人把她接了来,在甜水巷那买了铺子,店名就叫齐镇李记汤包。”
风渐忆听他说着,同时夹起一个汤包放到嘴里,汤汁满溢,口齿留香,一脸陶醉。
“我临走的时候,叫方修齐捎过一封信给她,告诉她我来了京城,要她不要惦念。”
“你与李姑娘感情甚笃,留信倒没什么,”瞧见她吃的高兴,慕珺倒了杯茶给她,接着说,“这几日新店开张,怕没几天就会来见你了。”
“端王爷还真是好心,”一碟包子没一会就见了底,喝了口茶,倒觉得今晚的晚饭可以不用吃了。
慕珺掏出帕子,擦掉她嘴边的油花,“好了,不是我赶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出来太久总归不好,回去吧。”
“王爷,你这口气像我娘,”她刚要起身又坐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银铃递给他,“这个铃铛你挂着,切记勿要离身,危急时没准能救你一命。”
待他接过银铃,风渐忆撩起车帘跳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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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太长,我实在想不起来李春荞的店为什么买在西陆池,所以改成略繁华的东大街相国寺北边甜水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