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苏转身冲出塔门,目光四处搜寻,没有看到她要找的那个人。娇躯一晃直冲上云霄,目光远眺,天地渺渺,云海苍茫,却哪里有她心心念念着的那人的影子。
“石头,石头你出来啊,我知道错了,你出来看我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啊。”声音凄切向远方,除却山间空谷回音,又哪里有一句应答。
“啊。。”那女子,寻不到良人身影,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凉,对月大喊,声泪俱下凝望苍天,泪如梨花堕下云中。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从天空落下,白衣舒展。她就这样如一片花瓣慢慢的飘落下来,落回塔门前。她在为了某个人在哭泣,却不知塔门前也有个落寞的身影在望着她。
烛龙目注着她如莲花般身影落在地面,想上前说些什么,却看见吴苏眼中根本没有其人的影子。
回到了供桌前,对着三清神像虔诚一拜,然后上前取下紫色的花环,手指轻轻的抚摸,像是感受着那人留在上面的气息,脸上泪痕尚未干涸,也久久不愿言语。
聂钧不懂大人的感情,但也知道姐姐在等一个人,现在姐姐非常伤心。于是走到她身前,轻轻摇了摇吴苏的手臂,眼圈一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只是看到姐姐伤心自己也伤心。
摸了摸聂钧的小脸,吴苏抬手带上花环柔声对聂钧说道:“姐姐这几千年来想的就是用这自由的身子跳支舞,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姐姐现在都想跳支舞,你愿意陪我吗?”
聂钧转身跑出去,不一会手里拿了一只竹笛站在塔门之外的空地上,看着吴苏。
吴苏莲步轻移,烛龙两个随在身后来到空地中。
聂钧竹笛举在唇边,悠悠扬扬的就这么响了起来。小小年纪笛声竟然不显稚嫩,只是受吴苏刚刚心境影响,明明活波乐天的聂钧竟奏出了一丝淡淡的哀怨来。
吴苏动了,不张扬,不妩媚,不哀婉,就这么简单的在场中飘动。白色的衣衫随山风起舞,黑色长发在身后飞扬,头上花环在夜空下颤动,柔若无骨的手臂在空中轻轻摇摆。只是这么轻轻的动着,不踢腿,不扭腰,不剧烈在月下动着。月在天上寂寞,她在月下心伤,于是圆月向她投来一束光,照在她身上,像是互相慰藉,那女子的美丽竟能引来月光怜惜。
轻轻一叹,烛龙忽然席地而坐,大袖一拂,一张古琴凭空出现横在他的膝上,手指轻拨铮铮然嵌在了笛声中,合在了舞姿里。虽明知能看到她跳这支舞是借了不在场中那人的光,可也希望能让自己也进入一下她的世界,哪怕做个配角,当个陪衬也好。
木道人抬头向夜空某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转身进入茅屋取了一管洞箫来。烛龙虽然此时心境复杂,但看木道人手拿木箫也不由感到意外,相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木道人竟然还通乐器。忽然想起木道人不懂的话聂钧的笛子是谁教的。
呜呜咽咽,洞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竟然与笛声琴声合的天衣无缝。
吴苏受乐声牵引舞姿更加柔和哀婉,也越发美的惊心动魄。三人拿音律劝解,吴苏以舞姿相合,慢慢的竟显出了一丝淡然来。之前连番大战的慑人气息慢慢于山间消散,山中生灵的惊恐缓缓消失,山间松涛阵阵,鸟叫虫鸣,天边云舒云卷,庭前花落花开,无比相合。
月亮移到中天,半隐在山尖云里,吴苏也慢慢随着曲声停止舞蹈。一时间竟然无人愿意打破此时的静谧。
烛龙捧琴来到吴苏身边,将琴举到吴苏面前说道:“苏苏,知道你酷爱音律,当年我狠下了一番苦功。后来知道你一直想用伏羲琴弹一曲,我搜寻万载也没找到伏羲归隐的火云洞,这是我去南疆向凤凰求得的梧桐木仿制的。就想着你什么时候出来了把它送给你,如今你劫满归来,这琴你就拿去吧。”
三皇归隐的火云洞,若无人族大劫则三皇不出,这是天道定下的规矩。无人知道火云洞在哪里,有人说北海,有人说归墟,也有人猜测是入了虚空去,烛龙为了博吴苏一笑,竟苦寻了万年,其中辛苦怎是三言两语可概述。而以烛龙的性格若要仿制就肯定会仿制最好的,这梧桐木想必是与天地交泰生出孔雀大鹏的那只凤祖处得来,要找到他又谈何容易。
吴苏又怎能不知烛龙的心思,只是凡事皆可相报,唯情之一字不可稍许勉强。只是若不收下这琴又实在太过辜负烛龙心意,只得伸手接过又对烛龙拜谢不已。
木道人收起手中洞箫又抬头看向某处,果然发现那处的云已经不见了。只在心里叹息着“师兄啊,你这又是何苦,你不愿解释岂不更增你俩之间裂痕吗,还是做师弟的替你开口吧。”
“吴苏,其实当年的事,师兄实在是迫不得已,莫要怨他。且等我一刻,把这后续事宜处理完我给你讲解事情始末,以免你误会加深。”说罢将手中洞箫扔回茅屋,又解下腰间的葫芦,望东一抛,葫芦自行向沉沙海飞去。转身走到锁龙村前对着土墙一按,砂石泥土如水般四下流动,重归地下露出下面的村子,信手一招一件墨绿色道袍披在了身上。
木道人迈步向村中走去,每一个路口,每一个转折都踏了一遍,最后走到村中的祠堂里,在供奉牌位上方悬挂有七盏长明灯,按七星排布,如今都已经熄灭了,牌位最中间有一牌位由白玉雕成,上方正是北斗中主杀伐的贪狼。牌位下方底压着一块小小的圆盘,看着到像是后人为牌位放置的底座,如果去过地宫就会发现,这圆盘与困住吴苏的那个祭坛,除了大小竟然是连细微处的文理都是一样的。而此时圆盘倒扣,头顶长明灯无一丝火星。木道人心想师兄果然来动过了手脚,不然怎么可能让聂钧如此轻易的就破了阵法。
在祠堂中游走一圈,又将黑色的圆盘收起,挥手燃起头顶长明灯,木道人转身离开。回到塔前,木道人先是对破塔一拜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咒语声中那塔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而烛龙和吴苏忽然感到一股相克的戾气从塔中传了出来,霸道威严,不由都向后退了去。
破塔晃动的更加剧烈,墙皮簌簌而落,慢慢露出刻满了符文的黑色塔身,当塔身全部露出来之后,吴苏和烛龙已快退到村口。那塔通体黝黑,乌光流动,隐隐有凶煞之气流转。而在塔的第一层出现了一面牌匾,上面用远古巫文写了三个字“锁妖塔”。正是当年巫族首领帝江血祭百万妖族才炼成的锁妖塔。难怪烛龙两人在塔测感觉如此的不自在。
锁妖塔在木道人急骤的咒语声中拔地而起,然后慢慢的缩小,最后飞到青木身前落在他的手中。而那个通道也被木道人凭空移过来的石板给封了起来。地上脱落的墙皮自动的飞了起来在空中拼凑成原来的斜塔的样子,又有泥土山石木料自动飞入塔身,歪塔旋转一圈轰然落下。
将锁妖塔送人茅屋中安置好,恰于此时之前去送海的葫芦也已归来,自动飞入茅屋中。木道人又对着锁龙村双手一拍,清脆的掌声之后锁龙村虽然还是很安静却与先前不同,偶尔有了犬吠和木门吱呀之声。大概刚刚斗法之前木道人施法让村中一切活着的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年若师兄不将你镇压,你肯定活不过那场大战,因为你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木道人回忆着当年的惨厉大战,仿佛在追思死于那场争斗的老友、
“当年那场旷世大战持续到五百年的时候,大战太过惨烈,有的妖族不堪重压退出,更有的妖族为谋私利投靠了其他各方。你们那位妖王怕万妖背叛离心导致妖族战败,就用黄泉果的树心仿照洛书做了一卷木简。然后让各大妖族族长用自身精血将本族兽形烙印在简片上,更将真灵寄托其中,然后在妖族祖坛上立下血誓,对持有该书的人无条件效忠。后妖王又以某种秘法以各族精血为引将约束蔓延到每一个留真灵于木简中的种族身上。从此群妖各族只好对妖王死心塌地。而当那妖王立你为后之后不久就将那木简交给你保管,只是没说那是何物。”
木道人眯眼看着眼前一脸震惊的吴苏,和旁边知道那东西在身边女子身上之后脸现凝重的烛龙,继续开口缓缓说道:“你知道我兄弟二人所在宗门,自开天以来就担着守护这世界平衡存续的担子。我们这一辈我专注道法,主征战,凡违背了这天地平衡的都会被我镇压。而师兄医卜星相无一不通。尤擅卦数推演,常以一双慧眼观测天下。
当年师兄算到妖族有一重宝出世,干系甚大,就伪装成妖族去一探究竟。而你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妖族王后,之后不久妖王就把那木简留在你处让你保管。而师哥在那几天总是觉得有大事发生,最终被他推演到那妖王命中劫数已至,而你在妖王死后不久更是深陷死劫之中,若想解开难度不下于逆天改命。而即使这次躲过去,妖王死后,你手持如此重宝必陷入无穷无尽的追杀,当然你的劫数也可能就在这一场场的追杀中。那场大战中死伤太重,天地间煞气弥漫,此时的死劫最是难解,若想逆天改命无异于以命换命。且我门中人若为苍生计,天道自会帮助我等,但是若是谋取私利,则必降下无边雷罚。
到妖王死,你劫数将近为了找出让你躲过劫数又能让你免受追杀的方法,师兄几乎耗费了一半的修为不断推演,只是他将你看的太重,涉及己身,反而愈难看清前路。恰在此时你犯下大错,师兄可以借此代天地行惩戒事,就将你压在了此处,借衡山灵气化掉你戾气煞气。用万年的折磨代替你的死劫。而躲过了那场大战最后百年,大神通者死的死,伤的伤,躲的躲,能杀你的就不多了,而有我在此镇守就算他们没有伤在身来这里也动不了你分毫。待万年之后,能伤你杀你的就更少了,而此时天地中会另起劫数,只是这大劫不应在你我身上,你也就算躲过了身陨的命运。
不怕你怨恨,当年为了师兄计,我其实是想提剑去杀了你的,后来看着师兄青丝成白发,我就实在不忍拂了他的意。当时想若你再见到他恐怕都要认不出他来了。直到今天看到你在地宫中,不知道这一切还受尽万年痛苦还是牵挂着师兄,我这些年的怨气也算是消了,放下了。不然你能冲破大阵我就能再给你起一座大阵。轮打架,师兄怎及得上我。”
此时吴苏脸上悲喜交集,万年紧绷的心结一朝放下,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而木道人说完这些后起身牵起已经摇摇欲晃的聂钧走进了茅屋。场间只剩下解脱了的吴苏和沉默的烛龙。
“怪不得他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果然也是重情重义的,这木老头师兄弟二人行事,皆是用心良苦啊。”
“对了,那木简在后来被人起了个名字,叫万妖图录。”木道人的声音从屋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