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我要说的。”奥克莱尔和对方碰杯，“说起来，本来我以为这一次的旅途将会持续几个月的时间，不过听说现在这艘船已经接近了南达角，这个速度着实是民用船只所少有的啊。”
“没错，这也是我所自豪的地方，事实上，这艘船一共装载了159台锅炉，曾经是烧煤的，而现在是混烧的，虽然比不上军方的技术，但是绝对是民船中的一流，甚至于我们只需要六成的锅炉在运转，就足以让整个船以23节的速度在海面上行驶，”伊斯梅道，“要知道，即使是纳尔逊，在这方面恐怕也要大大逊于泰坦尼克的。”
看着伊斯梅先生得意的样子，奥克莱尔想了想，还是不吐槽纳尔逊的锅炉数目还没他的零头多这个问题了。
“那么关于巨大船体所带来的操控性困难，是怎么解决的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伊斯梅先生竖起了大拇指，“事实上，一直困扰我们的造船技术的，并非是船体的大小，而是在舰船的操控性上无法满意。对此，我公司的设计师采用了大胆的三螺旋桨布局，显然，如今的速度已经证明了这个布局的正确。”
说到这里，伊斯梅先生自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的确是大胆的布局，老实讲这大概可以算是前所未有的……”奥克莱尔道，“但是这样的话，船体本身的转向能力就会受到限制了，关于这个，是如何解决的呢？”
“事实上，我正要说到这里，”伊斯梅道，“不过我只是一个商人，很可能无法将这个精妙的设计解释得十分清楚，因此我需要向你介绍一个人……托马斯！”
“是，老板，”走过来的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性，约摸是三十多岁，在看了看自家的老板和奥克莱尔之后，他举杯示意，“晚上好，这位绅士，也许您是需要我来解答一些专业问题？”
“是伊斯梅先生推荐了你，”奥克莱尔道，“关于三螺旋桨布局与船体控制之间的平衡关系，希望你能够尽量以通俗易懂的方法来说明。”
“您说话的风格与您的年龄并不相符，哦，抱歉，这只是脱口而出的感想，”托马斯道了个歉，“正如老板所说的，我是这艘船的设计者，三螺旋桨布局最早是为了成全速度上的要求而采用的，不过后来在实际试航中就展露出了操控性上的弱点——这是常识，毕竟三螺旋桨本来就是一种类似于极限强化的设计。”
“是的……”奥克莱尔喝了口果汁，“那么让我猜猜，船舶航行的力学原理说白了都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双向动力？”
“就是这样。”
“这真的让我感到好奇了，”奥克莱尔道，“说实话目前的金属工艺来说，这样夸张的想法是很难的。”
“一百年前也没人想到蒸汽机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托马斯笑道，“我只是灵光一闪，而真正创造了这个奇迹的人，是伦丁尼金相学以及自动化加工领域的专家们。”
“还有爱尔兰的工人们，”奥克莱尔道，“哦，抱歉，我似乎有些……嗯……缺氧了，不好意思，我要出门走走。”
冲着两位示意了一下，奥克莱尔放下了手上的酒杯，直接转身走出了餐厅。
“刚才他说……工人们？”
有些发愣地望着奥克莱尔的背影，伊斯梅转身冲着自己的王牌设计师问道。
“我想……应该是我们听错了。”托马斯道，“他说的应该是工厂们，毕竟是个小孩子，偶然说错一个词也没什么。”
“哦，是了是了，我都要忘了他只是个孩子了……”伊斯梅失笑一声，随即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继续他的联谊活动去了，“女士们……”
而托马斯也只是看了看奥克莱尔离开的方向，随后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转身走向了另外的方向。
经过楼梯来到了中层甲板上，迎面吹来的海风让奥克莱尔精神为之一振，随即一种莫大的惶恐就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从甲板上跌了下去。
“小心点，这么冷的水，你不会有那个精力支持到救援到来的。”阿斯托利亚紧随其后，来到了奥克莱尔的身边，“怎么，是后悔刚才一时嘴快了？”
“或许吧，我现在只能庆幸，我们拥有年龄这个武器，”奥克莱尔苦笑一声，转身挑了一个躺椅坐在那里，“但愿伊斯梅那个家伙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异常。”
“那个连弗洛伊德都不知道是谁的人恐怕的确不会意识到，”阿斯托利亚伸手揉了揉他的太阳穴，“不过那个设计师就说不定了。”
“没事，到时候我就说自己是说错了单词，把工厂说成了工人……”奥克莱尔道，“反正都是差不多的不是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
“可惜了，我还是挺关心那个双向传动系统的，”奥克莱尔道，“虽然大型客轮和军舰的结构之间不太可能兼容，但是即使是个思路借鉴一下也是很好的啊。”
“说到这里，其实我有个问题。”阿斯托利亚看着抱着脑袋的奥克莱尔，忽然问道，“我发现，你似乎对于这种大装载量的军舰有特别的执着啊，为什么呢？”
“一种大概算是愚蠢的执着吧？”奥克莱尔用不太确信的语气道，“阿斯托利亚，你听说过航空母舰吗？”
“那种辅助舰种？”阿斯托利亚道，“如果按照目前的海战经验来看，那种船需要将大量的空间让给并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飞机，吨位需求巨大，却没有相应的攻击能力，因此不是被说成了和战列巡洋舰一样的愚蠢思路了吗？”
“这种说法是没错的，至少以现在的飞机和航空炸弹的情况来看，这种想法比起战列巡洋舰这种已经被证明失败的思路更加愚蠢，”奥克莱尔道，“但是如果飞机和航空炸弹发展起来了呢？”
“这种设想也是有过的，不过在如今战列舰空余吨位几乎算是到达浪费级别的情况来看，战列舰的性能突破前景要远远优于目前还很稚嫩的飞机工业，”阿斯托利亚道，“而且，即使是现在的飞机在军舰上起飞都已经是极度困难的事情了，如果是更大更重的飞机，反而会失去了现在这种水上起降的能力了吧？”
“十年前，没有人相信战列舰能够跑25节以上的高速，”奥克莱尔道，“然而最新的实验型锅炉，已经可以让那些大家伙以至少26节的速度巡航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实上，就像你所熟悉的那个罗伊德博士一样，很多人都在联邦政府游说关于海军航空兵的威力与前景……但是，北郡海战的惨状历历在目，没有任何一个国会议员会敢于在预算案上说明，我要将大笔的资金投入一个防御不及战巡，主炮还没有条约巡洋舰强大的大型军舰的研究上的。”阿斯托利亚道，“就像你说的，这是人性。将大笔的资金投入到未知前景的研究当中，这是只有科学研究者才会去做的事情。对于平常人来说，那是疯子的领域，而疯子，是不能当财政部长的，更不可能去向任何一家兵工厂签订一笔足以让他们全力投入的订单。”
“我明白，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明白另外一件事情……”奥克莱尔道，“即使是纳尔逊两倍排水量的战舰，也不可能抵抗她无法防御的攻击，因为攻防永远是失衡的。只有掌握了天空的人，才能掌握未来。”
“但是你并不能掌握国会，也不能掌握海默斯先生。”阿斯托利亚道，“顺便，就在你大发感慨的时候，你的雇员已经到了。”
“哦？”
奥克莱尔坐起身来，转头望去，却见到杰克·道森正在那里探头探脑的，似乎是想要上来，却又不敢这么做。
“不好意思，刚刚太顾着自己发泄了，没注意到你到了，”奥克莱尔站起身来，主动迎了上去，“怎么，是来报告成果的吗？”
“成果是有一些，不过这并不是我此次来的目的，”杰克此时却没有初见的那股吊儿郎当的样子，反而十分严肃，“其实，我之前在完成你的委托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事情。”
然后，他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听到的交谈叙述了一遍，并没有附加任何的修饰和猜想。
“有意思，看来那个卡尔同样想要利用我的武器……”奥克莱尔笑了笑，然后道，“嗯，谢谢了，不过既然你完成了契约外的工作，我也应当支付相应的报酬才是，不要推辞，多劳多得，这是应当的。”
杰克耸了耸肩，倒也没假斯文，直接从奥克莱尔的手中接下了一叠绿票子：“喔，真是大方，虽然很可惜不是富兰克林……顺便，您刚刚的话，似乎是那个预言了帝国战争的人的风格啊。”
“哦，是吗？”奥克莱尔道，“能和那位思想家说出同样风格的话，我应该为此骄傲，不是吗？”
“当然，”将手中的纸币收进腰包，杰克吹了声口哨，“那么我就继续自己的工作了，雇主。就不打扰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了。”
“请不要对未成年人说这样的笑话，”奥克莱尔看着摆着手离开的杰克，转头向阿斯托利亚问道，“我是不是没什么威严？”
“请不要询问你压根就没有的东西，”阿斯托利亚白了奥克莱尔一眼，“另外，其实我刚刚还想说……”
“我会支持你的全部计划，所以不用焦虑，毕竟，这里可是有个全联邦最优秀的KANMUS站在你这一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