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火,染红了半边天,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山上悬崖边的一颗石头上,静静的望着火红的天,她的目光没有焦距。
耳边仿佛听到了战火的号角声,士兵们冲锋的大喊:“杀啊,冲啊。”的声音,以及最后看到身边的士兵、将领一个个死去,鲜血弥漫了整个战场。
最后在她身中数箭,口吐鲜血,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眼皮将要闭上的最后一丝缝隙,她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铠甲的模糊身影,手拿一把剑慢慢朝自己走来,她心想成王败寇,这里就是自己的死地了,待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想着这就是自己的宿命罢了,认命吧。
可是就在那人举起剑,她打算闭眼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他腰间所佩戴的鸳鸯玉佩,她的心立刻绞痛起来,她拼着命的想站起来,嘴巴张开想说话,但结果是她只是在地上无声地浑身抽搐,看着他用剑刺向自己的身体,一剑又一剑,数到第九剑,她便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了。
直到醒来,她想到最多的也只是九年情分换来九剑,也真是值了。
她沉浸在痛苦之中,手不禁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这时,一双手伸过来拉住她的手腕,蹲在她的身侧与她齐平,慢慢地把她的手掌抚平,看到她掌心又被指甲刺伤再次多了四个留着鲜血的伤口,她劝慰道:“这又是何苦,平白伤害自己,疼的只有你自己罢了。”
尚觅灵眼眉低垂,苦涩一笑,无声以对。
谷千菡看到她眼中的伤心,心中替她难过,想当年可被当作传诵千古的帝王痴恋,琴瑟和鸣,竟是这般下场!
尚觅灵看到她为自己伤心,心中很感动,搽了搽眼角的泪水,笑着说:“天快黑了,回去吧。”说完便站起身来,反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谷千菡被她流血的掌心拉着手腕,慢她两步走在她的身后,伤心的同时更多的是对清鸿飞的恨意,皇上当初那么爱他,给他一心一意的痴恋,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利,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他呢?他给皇上的是什么?!是背叛、杀戮!
不仅亲手杀了皇上,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也不放过,她还记得当年在家中听到皇帝身死战场的时候,想着这其中有阴谋,要赶紧去把皇上的孩子接出来,等她深夜夜探皇宫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她拼了命把不足一岁的两个孩子,偷抱出皇宫,葬在了这处华西山上的悬崖处,今天她肯定又是来看两个孩子,然后……,唉!
两人一起回到家中,谷千菡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摆好,站在一边,但是坐在凳子上的尚觅灵却迟迟不肯动筷,谷千菡只得去厨房又拿了一双碗筷,坐在一旁,尚觅灵才拿起筷子,一顿饭寂静无声。
饭末,谷千菡看她放下筷子,道:“皇上,下月的春闱一定要去吗?”
“嗯。”尚觅灵淡淡答道。
“这样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不如属下直接杀进皇宫,取了清鸿飞的人头!”谷千菡激动的接着又说,“清鸿飞这人太过歹毒,皇上您要三思啊!”
“我这个样子,他能认出什么。”尚觅灵自嘲道。
三年前,岐越国的第一位女帝,尚觅灵在死了之后,重生在玖昇国的一个寒门家中16岁的女孩马运华的身上,马运华是玖昇国丞相的庶子,其母是府里的三姨娘,因为被陷害给大少爷下毒,因此连带着一直被当作男孩养的马运华一起被遣送到别庄上,马运华因为在府中被下了慢性毒药,到别庄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尚觅灵重生在这具身子上。
而谷千菡作为女帝的暗卫,心神俱疲,打算在自己的后半生里游走一下各国,能走到哪里,就到哪里,只是不想再回到那个令人伤心的岐越国,两年后,她在玖昇国的大马村看到了一个神态和气质都很像女帝的男子,她默默地跟踪了她三天之后,当天晚上便潜入他的房间。
当她翻窗刚踏进那个房间,就听到了,“小二,你来了。”,她瞬间泪流满面,这个名号只有女帝才会这么叫自己,当年她很是自豪自己是暗卫的头领,她让暗卫都喊自己老大,女帝看着自己似乎很享受这个称呼,便一直逗自己,喊我“小二”。
她还记得当年自己与女帝情如姐妹,女帝经常和自己开玩笑,有一天,在御书房的时候当时的对话,女帝问她:“你喜欢做暗卫吗?”
“属下喜欢。”
“哦?那是为何?暗卫见不得光,而且经常身处险境,说不定就……”
“属下以能为陛下分忧为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听说你喜欢让别人叫你老大?”
当时谷千菡听到她说的话,心中一惊,忙道:“属下不敢。”
“我量你也不敢,你是老大,那我呢?”女帝笑着说。
谷千菡听到女帝话中的笑意,知道她又开始与自己开玩笑了,便不回话了,又听到她说:“这样吧,不如你叫老二,比我低点,可是有点拗口啊,不如叫你小二好了。”
堂堂暗卫头领被叫做小二,自己当年13岁的年纪,也不管女帝了,气不过就跑回家了,只是后来女帝时不时会叫自己“小二”,当时听着的恼怒现在却感到感激,感激女帝还活着。
谷千菡初见到女帝时,以为她是易容了,后来才知她是借尸还魂,可即使如此,从她的气质、肢体动作还是能看出女帝的影子来,清鸿飞这人阴险歹毒,虎毒尚不食子,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更何况是她呢?
这一年来,谷千菡陪在女帝身边,静静的看庭前花开花落,只是女帝脸上再也没有开怀的笑意了,所有的笑容都暗含着一抹苦涩,让人心疼不已。
她只是怕女帝再次陷入泥潭,但是灭国、杀子之仇岂能不报,她久久没有说话。
“以后莫在叫我皇上了,你喊我做大哥,我认你为弟,这个世上只有我们两个知心的人了,一切的繁文缛节就去了吧。”尚觅灵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
谷千菡眼中微热,各种情绪都涌上心头,吸了吸鼻子,道:“好,大哥。”
第二天,丞相府的人来了,接马运华回府,参加三年一次的春闱,若是三姨娘还活着,现在应该十分高兴,只是她当年和马运华一起被下了毒药,头两年都是尚觅灵一人独自生活的,直到谷千菡找到了她。
在上车之前,尚觅灵朝华西山看了看,那里有她的两个孩子,她十分不舍,心想,朗儿,玉儿,娘亲会为你们报仇的,等我回来。便转身掀开帘子进入马车。
过了十天,到了丞相府,尚觅灵被安排在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谷千菡看到里面十分破旧,跟庄子没有什么区别,恼火的说:“这个丞相府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谷千菡站在院门前喊道:“人呢,过来给二少爷打扫房间!”过了许久,依旧无人回应,她看向尚觅灵,尚觅灵给了她一个动手的眼神。
谷千菡立刻跑到丞相府的其他院子里,抓了两男两女扔到院中,对他们说:“快点把这收拾好,要不然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这几个仆人像小鸡一样被抓来扔到地上,吓得六神无主,嘴里喊道:“小的(奴婢)这就打扫。”便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等打扫完,谷千菡对他们说:“行了,都滚吧。”他们四个人赶紧跑了。
丞相府大夫人房里,大女儿马妙容尖利的喊道:“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庶子,还拿起脾气来了,这才第一天,连我院子里的人也敢抢,母亲,你要替女儿做主啊。”
丞相夫人愤恨的说:“想当年他娘就是个贱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抢,她儿子倒是随了她的脾性,一个下贱胚子,你不要为他失了风度。”
“难道就任由他在家里无法无天了吗,今天他能抢了我的丫鬟,明儿他就能抢了这丞相府,母亲,不可不防啊。”马妙容咬牙切齿的说。
丞相夫人走到她的身边,整了整她的衣服,对她说:“马上就要春闱了,你大哥去年没中,今年继续考,父亲已经给他买好了答案……就等着一个替死鬼了。”
马妙容听完,心下立刻解恨了,想着先饶他几天,看他还能逍遥几天。
谷千菡回到院中,走到尚觅灵面前汇报:“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可不是出什么好心让你回来考试的,他们是想着让你当偷盗考卷答案的罪犯,背下这个黑锅。”
尚觅灵靠在院中的一棵树上,道:“他们想得到是挺美。”
经过谷千菡刚来时的那么一闹,丞相府在尚觅灵的吃穿用度上倒是没有苛刻,快要考试的前一天,她这位丞相父亲终于是想起来要去见她了,可见他是多不喜欢这个儿子,要不是为了给大儿子找个背黑锅的,诬陷他事先买了答案,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他那去,自己的大儿子的高中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想到这,尚觅灵心下一顿嘲笑,这不都是傻子,骗骗无知的百姓还行,两个儿子一块高中,一个在身上搜出了答案,大家肯定会想是庶子不甘心,想要继承爵位,即使买答案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到,皇上处置了丞相的一个儿子,必定会对另一个儿子多加关照,以平丞相失去一个儿子的伤心。
这个丞相真是为他的大儿子马永昌未来的谋划很是用心啊,也许在他眼里,我这个庶子连他的儿子都不算,充其量就是个棋子,实现他大儿子平步青云的棋子。
尚觅灵走到大厅里,看到高居主卫的身穿朝服的中年男子,道:“儿子马运华,拜见父亲。”
马丞相看见他这个二儿子,五官清冷却有一股味威严,身穿一身白衣的他有些瘦弱但却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心中不免有些诧异,记得他三年前被送去别庄的时候,整个人一个孱弱的书生气息,唯唯诺诺,丝毫没有大家之气,现在却好似整个人都变了。
到底是身居官场多年,很快他定了定神,和颜悦色的对他说:“华儿,过来,这是你大哥,你还认得不,你走这些年,你大哥甚是想念你。”
马永昌笑着对她说:“是啊,二弟,这不快春闱了,我想着把你接回来,我们二人可一同考试,到时一起在朝中做官,互相照应。”
尚觅灵看着他们做戏,一个个情深意切的样子,要是不明真相,说不定还真被他们骗过去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嘴角上扬,笑容真挚的对马永昌说:“大哥这份提携之情,小弟铭记在心,日后定不会忘了大哥。”
马永昌看到他已掉入陷阱,转脸给马丞相了一个眼神,马丞相阴险一笑,继而换上一副慈父的脸对尚觅灵说:“华儿,昌儿,你们过来,父亲有东西给你们。”
“是什么东西?父亲。”马永昌装着一副好奇的样子走上前,尚觅灵看着他俩开始正式下套了,也装着一副好奇的样子,走到马丞相身前。
看着二儿子一副好奇的样子,心想刚才肯定是自己看花眼了,这个贱婢生的孩子哪里来的王者之气,心放下来,板着脸说:“这是一个惊天秘密,你们二人就是死也不能说出去,听到了没?”
“父亲,我绝对不说。”马永昌举起手发誓说。尚觅灵也道:“父亲,我也不说。”
马丞相想到,这个庶子本性就是胆小如鼠,量他也没有什么胆子,他给了马永昌一个关门的眼神,马永昌会意立刻去关上大厅的门,把一旁的奴婢小厮都遣退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的说:“这个是今年春闱的试题还有答案,你们明天考试的时候带着,到考场上对着上面的抄写就行了,到时候我家两个儿子都出现在榜上,是我马家百年以来的最大荣耀。”停顿了一会,又说:“切记,要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了。”他两眼注视着尚觅灵,见尚觅灵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不敢大声说话的样子,心想,鱼儿上钩了。
“你们二人今天回家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沉住心进考场,我马家的孩子不可被别人笑话了。”
“是,父亲大人。”两人一块答道,然后相视一笑,马永昌的笑是心中得意这个碍眼的庶子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垫脚石死于非命,而尚觅灵的笑是看着一群洋洋自得的傻子在那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