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甘腮帮子鼓着气吹了吹,一抹头发,伸手撂起大刀,跟上去:“跟着你,也免得你死了白喝我的酒。”
“怎不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韩流之笑了笑,一壶酒的事,谁信他是为了壶酒救了他。对着秦可言招了招手,一齐向前走去。
“有几人杀得了你。”有些愤愤,褚甘没好气的一个劲的往前走。将他的一壶雪藏了好几个月的上好花雕给喝了,还一脸涎皮笑意。
“方才不就是?”解释为是武林中的拔刀相助,这才说得过去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拼了命的救他,韩流之微微笑了笑,稍稍挑眉瞅着他,“你我,素昧平生。”
“素昧你爷爷!”褚甘猛然甩头横他一眼,“褚爷爷我喝了酒切磋了手脚便算是交了朋友,什么素昧平生,少拿这套文绉绉的腔调跟褚爷爷我说话!”
韩流之愣了愣,继而失笑。倒是忘了,江湖中流浪的儿女倒是从不计较什么得失,只随心意而已。过分拘泥,倒是有些糟践了。甩了甩手中的东西,玄灰色的牌子,这才让褚甘回了头。
“这是?”
“黑鹰的令牌。”韩流之轻勾唇角,笑意不明的看着他,“黑鹰,北漠,看来他便是四象伏魔阵中的玄武阵眼。”
褚甘拿了令牌,仔细瞧着,掂在手上有些重,很厚,牌子很奇怪,从中间穿出的那部分明显是龟壳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声:“我说他是玄武阵眼也就罢了,弄个牌子也是龟壳?”
韩流之眼角笑意未减,倒是有了丝耐人寻味的东西:“冰蛟是青灰色的令牌,边角柔和似波纹,而黑鹰则是龟壳。呵呵,这四人,却是人人都有这样一枚令牌啊。”
“这牌子又有何用。”褚甘甩了甩,觉得无趣,再退还给韩流之,韩流之伸手接住在手中把玩着:“之前觉得没有什么,但是看见这黑鹰的令牌,倒是觉得有些什么了。”
褚甘不解看着他。秦可言也凑过来,拿过令牌瞅着。
“冰蛟的令牌你没见过,自然发现不了什么,但是我却见过。”
褚甘抱着手,看向他,嘴中的草根上下颤颤:“哦?”
“两人令牌都是未画尽的曼陀罗,合拢该是一起的。”
“哈哈!哼!这算什么?他们四人是四象伏魔阵的阵眼,令牌有关联防止他人仿造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褚甘不满的撇撇嘴,朝着前头走去。敢情这小子一直故弄玄虚耍着他玩。
韩流之笑笑,将牌子收入怀中,倒是不再言语。如若真的是褚甘所想的那样,倒是不用担心。
只是……
曼陀罗这个花纹实在太过含义深刻,而他们几人随身带着这几枚令牌行走江湖究竟是何意义?而他们一旦丢失这令牌又如此紧张又是为何?顾守城,为何要让他们四人拿着这四枚令牌?
看着脚下的白雪,一点一点在脚下后退。沉默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褚甘终于忍不住:“准备去哪儿?”
韩流之抬了抬眸,望了望四周,道:“静轩坊。”
褚甘猛然间睁大了眼,惊讶过后却是讪笑:“静轩坊?静轩坊主小气得很,那里可不让几个人进的!”
韩流之皱了皱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虽说他从未说明过他的来历,可是,谁不知道他韩流之的身份?
褚甘哼了哼,一步三摇朝着前头走去:“静轩坊离这里倒是有个几十里,要赶路快些。”
“那褚大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秦可言愣了愣,看着韩流之,不解这两人说话越来越听不懂。
“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现在只要能到静轩坊就能稍微歇歇。扬州,可以慢些了。”韩流之轻轻笑着,温柔的目光停在秦可言身上,秦可言怔了一会儿,却是偏过头去。
“扬州,不急了?”
“我们急着去扬州,这一路的追杀自是不可避免,倒不如歇歇。”韩流之轻轻将秦可言耳鬓的发丝挽到耳后,笑道。
“需要请柏宫主相助么?一路回去怕是追杀不断。“秦可言退后两步,却被他挡住,拉近些,他的嘴唇就停在她的耳边,温暖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后,那是她乞求的温柔,可那也是他装出来的并不属于她的温柔:“再退后,可要被发觉了。”
依然想要退后的脚步顿住,一颗晃荡的心终于沉静下来,点了点头:“我们是要假扮夫妻的。”
韩流之赞许地笑道:“所以,你以后可别再叫我韩大哥了,被有些人发觉什么,可是很麻烦。与我的好友都叫我流之,你也如此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流之。”
“走吧。”他转身,白色的衣衫在雪地中几乎隐匿,只有那满头如墨般泻下的黑发束在脑后,步子悠然,全然不似逃命。他依旧如她记忆中那般翩然,只是有什么变了。
秦可言在他身后跟上,落下半步,不前也不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前面走去,褚甘已经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韩流之实则是没什么表情的,尽力凝神注意着一旁树上的动静,避免还有人跟着。心思却总要飘向从前,那两个同样来历不明的少年少女。
楚弦是他带回来的,可柏汇阳怎么来的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记事起身边就有了这么一个从不安分一张脸超脱了他的想象的孩子。听父亲说,是在门口捡到的,但看着父亲偶尔闪烁的眼神,就知道绝对不是门口捡到那么简单。难不成还是故人临终托孤?
无奈的笑笑,这样的事情竟然在问柳山庄发生过。
再抬头,却看见褚甘在一座破庙前招手。周围是树林,又是这样的地形,皱了皱眉:“怎么了?”
褚甘努努嘴,看着天,这天阴沉沉,逼得人喘不过气。“有场大雪。”
“该就是那些酒家客栈拉客时说的大雪。”韩流之朝着里面走去,屋子破败,一大半的墙已经颓倒,盖上了厚厚的雪。这样的破庙,四面敞风,这晚上的大雪一来,他们还行,可这秦可言怎么受得了?
顺着韩流之的目光看向屋子的四处,摊了摊手:“这没办法,这方圆几十里就真的只有那客栈,昨天还被黑鹰给放火箭烧了。”
“将就吧。”叹了口气,将秦可言安置在最里头,远离了些风雪。倒是与褚甘两人生起火在火堆边喝起了酒。
细细碎碎的声音一直跟在耳边,靠近破庙的时候更加明显。
韩流之看了看对面的褚甘,笑笑:“褚兄,两人相互切磋总担心受伤。”
褚甘抬头也看了看韩流之,笑了笑:“打别人就不用担心伤了朋友。”
静静对望着,火堆中的火光跳跃在两人中间,印在脸上。
“一。”
“二。”
“嗖”的一声,流光已经被韩流之抛了出去,白衫一扬,韩流之已经消失在火堆旁站在了门外接住了在一片白雪中泛着寒光的流光,站在尸体倒下的那滩血迹旁,笑得张扬。
“砰砰”两声,两个人被抛出摔在地上,褚甘蹿出来呸了韩流之一口大骂:“你小子又耍诈!”
韩流之斜瞥着褚甘,笑得一脸无辜,手上的流光倒是在手中不断变换着招式,一劈一刺一划,又是三道人影飞开,雪地里的血迹又多了不少:“这江湖这么多年谁真的一板一眼的做事。”
褚甘愤愤,正又欲开骂,蓦然间神色一凛,大刀在夜色中一挥,银环哗哗作响,敲击着,向着突然间飞来的翎箭砍去:“那小子又来了。”
韩流之眼中不知何时浮起冷色,冷笑:“令牌在我手上,他能不来么。”当初拿走冰蛟的令牌,她是也是完全不曾忌惮过面前有着韩流之柏汇阳李青莲,就那样的从他身上偷走,若是不重要,何必如此。
树林中响起算盘的声音,突然间弹出一颗珠子,褚甘伸手一抓捏在手上,却是温热的,心中有些奇怪,韩流之一掌打出拍掉了褚甘手中的算珠,那算珠落地的地方倏地燃起小小的火,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韩流之收了剑,望着树林,冷然:“欲杀韩某竟连这东西也用出来了。”
“好说好说,嘿嘿。”掌柜一脚踏出树林,缓步走到韩流之面前站定,脸色从容。
褚甘呸了一声,道:“娘的,居然敢炸褚爷爷我!”大刀一挥就朝着掌柜砍去,却在削掉掌柜额前的发丝那一瞬被抓住,掌柜笑着看向韩流之:“多谢盟主相救。”
韩流之推开褚甘的刀,眼眸冰冷扫向树林中还未露面的两人:“黑鹰火狐,来杀韩某,却不来见见你们要杀之人?”
黑压压的天突然间飘起了雪花,树林中的人安闲的走出两人。
干净。两人身上没有一点白雪,干干净净。
女的一身火红裘衣,红色的绒毛在风雪中摇晃,颊边的金色纹路像火焰跳跃一般,怀中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恬然睡在怀中。男的一身黑色大氅,面具冰冷。
褚甘冷哼一声:“哼,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打量许久,突然哈哈笑着,“四杀手也不过如此,都是两只眼一张口,也没传说中的那么神。倒是,呵呵,黑鹰火狐,一个不敢见人,一个在唱戏?”
黑鹰突然间直直盯向褚甘,一双眼眸从面具后看着他,冷然的目光射向他,看得他一身寒栗。火狐妖媚的一勾唇角,挽住黑鹰的手,半靠在他身上,对着韩流之道:“韩盟主,你猜,现在我们都要杀你,你逃不逃得了?”
韩流之倒是双手抱了剑,看了看火狐,笑道:“你们觉得呢。”
火狐转头仰着脸看向黑鹰:“落暮,你说,我们怎么杀他?”
“哼!”褚甘把嘴中的草根一吐,道,“你褚爷爷在此,还敢打打杀杀?”
“呵呵,不过,是个不知名的人物,被玄机门给赶了出来,还能说大话?”火狐眼一眯,身上的红狐跳到一旁趴下,惬意的闭上眼,只是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火狐,黑鹰,曼陀罗就让你们二人追杀,是不是太看得起你们了?”褚甘斜瞥了两人一眼,将腰间的酒壶扔给他,大笑,“韩兄弟,这两个就交给你褚大哥我了!”
“一个人?好大的口气!”火狐轻笑道,然后捻着鬓边垂下的发丝,轻轻吹开,眸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彩:“韩盟主,你得死,不然可真对不起阿弦。”
话音才刚落,突兀的皱了皱眉,寒风中一丝不为人觉的清幽的香味渐渐飘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