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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相逢落日

骤然敲响的锣鼓,伴着皇宫里传来的缥缈乐声,回荡在整座王城之中。那乐声似乎有某种魔力,听上去并不响亮,却十分清晰,无论离得多远,都如在耳畔一般,但一旦出了城门,便再也听不到分毫——听说,那是用魔法演奏的音乐。

魔法是奢侈品,所以这种行为自然堪称奢侈,大概也只有皇室的婚礼能做到这种程度。

而按照斯塔帝国传统,乐声响起之时,便是婚礼开始的时刻。

对于桑斯特城来说,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而这对新人也将受到所有人的祝福。虽然这是一场与政治相关的婚姻,但或许因为结婚的双方青梅竹马、郎才女貌、门当户度,这美好的部分,便将那些不太好的东西略微掩盖了下去。

夜阑公爵一族,姓阿卡萨斯。初代夜阑公爵——艾伦·阿卡萨斯,是斯塔帝国最伟大的开国元勋之一,曾经的镇中大将军,据说其枪法已经无限接近于贤者级别,在晓光之塔封印之战,以及后来的开国之战中,都立下了赫赫战功,以英勇无敌著称于世,建国之后被初代国王封为夜阑公爵,永世沿袭。其传说即使在千年之后的今天,也常为人们所乐道。

转眼之间,夜阑公爵一族已经陪伴斯塔帝国度过了千年,无论荣辱兴衰,皆与帝国同在。或许因为继承了初代夜阑公爵艾伦的优秀血统,其后代要么容貌气质俱佳,要么武道天赋出众,要么善于打理家业……又或者其中多者兼有,总之没有庸人存在。

作为这一代夜阑公爵之子,下一代夜阑公爵的继承人——卡兰,自然也是如此。

首先,光论外貌和气质,卡兰就已经达到了偶像级水准。不同于总是隐于深闺的琳娜公主,卡兰作为夜阑公爵这个头衔的继承者,自然要常常在公众场合露面,所以他英俊威武的形象,在民间早已深入人心,不知多少少女为之疯狂。

而琳娜,作为国王最为宠爱的小女儿,在坊间自然也有不少关于她的传说,有的是关于她倾城容颜的,有的是关于她如何淘气的,而流传最广的,无疑就是他和卡兰的故事。

据传言说,琳娜公主自由与卡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或许因为性格相似的缘故,两人很是玩儿得来,经常一起在皇宫里捣乱,而卡兰的姐姐艾琳也常常带着他们一起玩耍。

于是理所应当的,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公主和卡兰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上,而忽略了故事的第三个主角——艾琳。

艾琳是卡兰同父异母的姐姐,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传言中她也是扮演着大姐姐的形象。所以大家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卡兰喜欢的是艾琳,而非琳娜。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只有极少人知道的秘密。

所以就在大家都为卡兰和琳娜祝福的时刻,最不高兴的,恰恰就是卡兰和琳娜,还有艾琳。

……

看着东方的月亮,卡兰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双腿轻轻一夹,身下的独角兽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然后踏上了青石板铺成的落日大道。

作为最通灵的生物之一,独角兽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有些低沉的情绪,脚步有些缓慢。

“不用担心我。”

卡兰揉了揉独角兽的鬃毛,摇了摇头,将负面情绪甩出脑中,同时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似乎是做下了某种决定。

“父子,君臣……天地,本心……”他喃喃着,“如果娶了琳娜,这大概会成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吧?”

缓步走在大道之上,捧着鲜花的侍女环侍周围,身后跟着缀满红花的八抬大轿——按照规矩,当新人在城中的落日广场相遇、掀盖头并向光明女神起誓之后,男方便要用轿子将女方带回家洞房。

洞房么……

卡兰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个笑容,他想到,如果真的和琳娜那丫头洞房,说不定她会抓着剪刀缩在墙角大喊“敢过来就咔嚓了你”吧?

就如坊间传闻那般,他和琳娜确实是青梅竹马,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要喜欢上琳娜。人与人的感情,确实会随着时间发生量变,但却未必会发生质变。

曾经的朋友,关系淡了,也还能是朋友。

曾经的朋友,关系深了,也未必是爱人。

一切的一切,都只在一念之间而已,同样是青梅竹马,高岭寒和南宫烟霞能成为恋人,但卡兰和琳娜不能——这就是人,充满无限可能的人。

于是,卡兰又将自己幻想中的琳娜,换成了艾琳……然后,他再次笑了。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和琳娜一起躲在树上偷看姐姐洗澡的事情,结果最后他被琳娜一把推到了水里,完成了和姐姐一起洗澡的成就……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青涩的记忆,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想着想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幸福,月光之下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更加英俊了几分。

于是,街边的少女们疯狂了。

她们有的尖叫起来,有的大喊着卡兰的名字,除了NPC之外,其中竟然还有些女性玩家——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已经度过了十几个小时,她们总算发现了一名帅哥,而且还是帅到掉渣的那种,怎能不兴奋?

而还有许多NPC少女,则是沉浸在偶像要结婚的感伤之中。

卡兰自然顾不得她们的情绪,他此时必须考虑自己的幸福了。

“少爷,快到了……”就在卡兰沉思之际,他身边的一位老仆突然开口提醒道。

“哦?”卡兰一抬头,这才发现落日广场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不知不觉就到了么?

卡兰摇了摇头,果然自己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这时候,一名信使骑着马飞奔而来,将一封信递给了老仆。

老仆拆开看了一眼,然后向着卡兰道:“少爷,运气不错,公主那边的行进速度和我们差不多,应该能同时到达落日广场……”

“哦。”卡兰不冷不热地应付了一声。

老仆似乎是注意到卡兰的情绪突然变得不太对,犹豫了一阵道:“少爷……您好像不太开心?”

“不……”卡兰沉默了一秒,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很开心。”

但不是因为结婚而开心……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仆躬身道。

卡兰沉默着,继续向前进。

……

越接近落日广场,路边的NPC和玩家也越来越多,好在桑斯特城的道路足够宽阔大气,倒也不至于太挤。

此时道路两旁的店铺大部分都关闭了,当然也有些商家乘机牟利,卖瓜子买水卖小凳,一派热闹的景象。

除了NPC之外,有些比较有钱的土豪玩家,也纷纷掏腰包买了些零食。不得不说,深蓝对于食品味道的模拟也是相当到位的,玩家们边吃边围观边聊天,倒是十分惬意的样子。

开服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对于深蓝境界究竟是个怎样的游戏,大家渐渐也有了大概的认识,而最大的感受,莫过于“这不像个游戏”。没有固定的怪物,没有固定的任务,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和技能,于是在这里,打怪升级换装备似乎变得不像人们想象中那么重要,反倒是一些日常的事情显得很有趣——

譬如城西有个赌坊,玩家们可以进去玩儿;譬如魔法协会外有个魔法发廊,可以用魔法改变发型发色;又譬如城南商业街有类似现实中的套环游戏,可以得到布偶之类的礼品,深受女性玩家喜爱……

大家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游戏。

而今夜这场婚礼,对玩家们来说,同样也是神奇的,因为从前几乎没有哪个网游里会出现NPC结婚这种事情,就算有,基本也只是固定剧情,大部分人都会按esc跳过的那种。

而在这里却不同,NPC不但结婚了,更重要的是,玩家们还是以亲临现场的形式来观看这场盛大的婚礼——这让人莫名有种“外出旅游偶遇有人结婚正好体验异国文化”的感觉。

在游戏中旅游,在旅游中游戏。

这很神奇,也很有趣。

于是大家就好像真的成了受邀参加婚礼的嘉宾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婚礼的开始。

……

此时,莫小北和微胖而已正站在落日广场的边缘。

这偶遇的两人攀谈几句之后,发现聊得还挺投机,于是很快就互加了好友。虽然莫小北是现任职业选手,但因为他那百分之十的外貌修改几乎都用在了脸上,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稚嫩,所以并没有暴露身份。

百分之十这个数字看上虽然不多,但实际效果却比人们想象中要明显很多——就连和莫小北最熟的叶非宸都没有第一时间将他认出来。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莫小北指着城北的方向,叫道:“看,过来了!”

“大惊小怪什么,”微胖撇了撇嘴,指了指南方,“那边也来了。”

果然,城南城北两只队伍几乎是同时来到了落日广场前。

“不愧是皇家的婚礼,这阵势真大。”莫小北看着两边的队伍,感叹道。

微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北边,卡兰骑在独角兽之上,身着白色长袍,头戴玉冠,英俊无比,身前有皇宫侍卫开道,身边有仆人和侍女捧鲜花环绕,身后是雕花红木的八抬大轿,两侧有宫廷乐师奏乐。

南边,缓缓驶来一辆装饰着红花的鎏金马车,朦胧的帷幔中,隐隐可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引人遐想,马车同样是由两头独角兽拉动,虽然不是神圣独角兽,但也是最纯正的光明种。恩特骑着骏马,身穿银色轻甲,腰别骑士剑,默默护在一侧,一头银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两边缓缓前行,然后,在无数目光的见证下,同时停在了落日广场之前。

在斯塔帝国的传统习俗中,这叫相逢在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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