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挂在远处的山尖之上,慵懒的余光倾洒周围的方寸之地,像是铺了一层金色的水鳞甲,使人无比的喜爱这个多彩的世界。
我依偎在李老头的怀里,沐浴在夕阳,沿着他手里的鱼竿的方向,我凝视着远方,我嗅了嗅了老头身上的汗臭,瞟了瞟他杂乱而悠长的胡须,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伤感,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想:“世界都背叛了你,你却还有心情在这钓鱼,这叫我怎么放心的走?”
老头把我往怀里拥了拥,对我微微一笑,眼睛再次眺望向远方,似乎很是享受,我心里更是不是滋味,他子女不赡养他,还骗光了他的棺材本,但这单纯的小老头依然相信,子女只是暂有难处,总有一天会接她回家。一个人跑到乡下的老宅,过着无比清苦的生活,也只有我,一只高傲的阿拉斯加犬,一只风烛残年的阿拉斯加犬,一只悲伤的阿拉斯加犬,会如此不忍得陪着他,老头,他真的很好。
人是很有灵性的生物,虽然他们是种邪恶的生物,但不可否认的是,人总能或多或少的预见自己的死亡。其实,我想说,狗也是很有灵性的生活,它们也能预见自己的未来,我感觉有点冷,眼角挂了一滴眼泪,双眼朦胧在夕阳之中。
我飘向天际,回头望了一眼夕阳中的一人一狗,我竟然没有一点留恋,毕竟对一条狗来说,人世间太过悲伤,唯一不舍的是,是那一根馋人的肉骨头。
我穿过云端,来到一片云海之上,云海的左右两边各耸立一道门,我不由得一愣,心里骂道:“香蕉个芭乐,死了还给我道选择题?”
“生物可怜,你将去向哪里?哪里是你的归宿?”一个苍老的声音,苍劲有力,在我耳边轰鸣响起,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一身白袍,头发凌乱得像纽约街头的艺术家,整体造型就如《魔戒》中的白袍巫师甘道夫。面露微笑的站在我身边。
我咽了咽口水,心里骂道:“老头,又是个老头,我这一辈子的狗命遇见了不少老头,但他们都过得不如意。”我定了定神,挤出一丝笑容,如果亡灵的尴尬也算的笑容的话。
我问他:“你是谁?”
“亡灵指引师。”白袍老头笑答道。
“我靠,还有这职业?”我愤愤不平的想。我试探性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白袍老头对着云海敲了敲手中的不知道是拐杖还是法杖,云海豁然像两边散开,两道门变得无比清晰,左边的门古朴有东方色彩,门梁上有一个硕大的‘佛’字,右边的门古典的西方圆锥形建筑,高贵而典雅,房顶上有一个硕大的十字。
“你生前是条好狗,可以去佛主的西方极乐土,也可以去上帝的天堂,神赐予我这个权利,你拥有选择的权利。”白袍老头慢慢的说道。
我一愣,还有这等好事,但我自己想想,确实,我除了偷过几根肉骨头,确实没做过设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还是有点惆怅,到死自己还是条单身狗,老处男。
我想白袍老头点了点头,问道:“那有什么区别,我只是一条狗,神为什么选中我?给我这样的权利?”
“万物皆平等,在神的眼里,人和狗都是一样的,平等,自由,善恶,没有物种,没有高低,没有贫贱之分。神赋予人的权利,也一样赋予你,因为你是条好狗。”白袍老头说道。
我疑惑的问道:“我是条好狗,能与人一样,神如何评判分别呢?”
白袍老头有些不悦,但流露的情感一闪而过,说道:“不要质疑神,神自有他自己评判的标准,在众生之中,在神的眼中,也许人和狗一样,都是一条狗而已,只不过人自认为高贵,狗自认为卑贱,但来到这里,一切都是虚无,没有什么区别。”
我的心稍稍为之动容了一下,这话我打心里爱听,在人世间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从不敢把人当狗对待。我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两道门后面有什么不同吗?”
“我何不同?要你自己去走过才知道,我不能帮你选择。”白袍笑道。
我一脸惆怅,一屁股坐了下来,颤颤的说:“我虽读书不多,但看门道也知道,左门系佛,三千世界,右门系基督,通往天堂,世间皆有其传说,但不知真假?”
“真也好,假也好,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走过又怎知他们所说的是真是假?”白袍答道。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是这么说,我一生皆被人安排,随遇而安,从未有自己做过选择,佛说,三千世界,幻化无常,上帝说,信者,永生。我真不会选择,我并不是佛教徒和基督教徒,为什么要我这么选择,难道一条没有宗教信仰的狗,神要强行把我收编,还是……神也需要抢人头?”
白袍哈哈大笑:“神,从没有把你抛弃。选一个,赌一把。”
‘选一个,赌一把’我心里不断的重复这句话,我这狗,一辈子,从没有赌赢过,这一个辈子赌了17次,输了17根肉骨头,没赢过一次。我怎么还敢赌?李老头买彩票无数次,连最次的奖都没中过,对儿女的孝心的期待,其实也是一场赌博,但他下了血本,摇了筛子,开了筛盅,他输了,却不相信结果,始终认为赢的人良心发现,会把钱还给他……
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和李老头这个失败者,就这样没道理的,有缘分的聚在一起,哎,但赌运实在太差,我不敢再赌上一赌。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的白袍老人,问道:“你有时间吗?你能否听一听我这条十六年的老狗的往事,到时候你给我一个建议,我……赌一把……”
白袍笑了笑,也坐了下来,捏着胡须,笑道:“我对人的一生不敢兴趣,对狗的一生倒有几分期待。”
我看了看远方的云海,没有阳光,我思绪飘向了远方,穿过时空,来到哪个我出生的小镇……。